可是她離開前的那句話卻讓我有些失神,轉頭望向一旁的福全,看他一臉慈愛地望向弋兒,又想起剛剛那個宮女嚇得恨不能趕緊逃跑的表情,不覺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被我的笑聲換回注意力的福全,又是一副懶懶的模樣。

我道:“弋兒說你平時很凶。”我頓了頓看著他,繼續笑,“我實在是沒看出來!”

福全白了我一眼,抬頭看了看天,不急不緩地道:“凶不凶我是不知道,不過,好像快到巳時了……”

“什麼!”我一下子跳起來,我得趕在赫舍裏回去之前做好午膳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早說,不跟你聊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語罷,再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快步朝坤寧宮跑回去。

康熙十二年上元節,這一天該是家家團圓的日子。康熙在乾清宮大宴群臣,福寧姑姑早早地陪著皇後前去準備。我便再一次徹徹底底地閑下來,想起之前看過的電視劇和小說中,古代上元節的熱鬧街市,心裏直癢癢。我一心想要出宮去,卻在剛剛露出端倪的時候,被福寧姑姑狠狠地瞪了一眼道:“不該想的,就別惦記了!”

一聽這話就明白,我是出不去了。於是就一個人取了一壺桂花釀和一碗元宵坐在禦花園的湖邊賞月。因為是坐在角落裏,不太容易引起別人注意,索性就將多帶出來的氅衣鋪在地上,然後大剌剌地坐上去,覺得冷了就喝一口酒,抬起頭定定地盯著月亮發呆。或許以後會有很這樣一個人過的元宵節,這樣想著,心裏也不免要覺得孤單。自從進宮以來,所有的情緒一直都積壓在胸口。我終於在百般嚐試之後,不得不勸自己麵對現實,很可能,我的這一輩子再也回不去了。我看著眼前已經冷透了的元宵,眼淚砸碎在那瑩白圓潤的元宵上,仿佛是一種嘲諷。白若淺啊白若淺,你究竟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我抽泣著放下元宵,再也不想惹自己傷心,忽然發覺在這個不得不接受的時代,我竟然真的是一個人。當我不再逃避必須麵對的時候,也隻能是一個人挺直了腰板為自己撐腰。再多的苦和疼都隻能自己躲起來一個人吞咽療傷,我環顧四周,這紅牆黃瓦的金籠子,就快要將我的心圈禁起來了。我埋下頭在膝蓋上,克製不住地顫抖,眼淚不停不停地滑落,我停不下來隻想大哭一場,漸漸地我開始哭出聲來,之後便完全沒有形象可言地嚎啕大哭。其實我隻是想好好地發泄一下,然後我就回去,好好過我的生活。一個人更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讓媽媽擔心。可是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卻讓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什麼人?”

我一驚,趕忙收了聲,朝湖對岸望去,夜色裏隻看見一個人正朝我所在的地方走來。我心下一慌,趕忙站起身來想躲,看了看周圍卻實在沒有地方可躲。遲疑間,那人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我麵前。我下意識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子,衣著華麗講究,身形挺拔頗有分武將的派頭,也不敢多想,忙低下頭,行了個禮打算離開。那男子卻率先開了口:“你是什麼人,怎會在這裏?”

我答:“奴婢是坤寧宮的宮女,因為是上元節心裏念及家人,便想在湖邊借望月思鄉。”

“望月思鄉?”他饒有興趣地重複著我的話,“怕是在思俊兒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