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低下頭才意識到身上穿得不是宮裝,於是就假模假樣地欠了欠身:“王爺恕罪,奴婢自製的衣服入不了王爺的貴眼!”
他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出,頓時愣在原地。他這一愣,我倒是裝不下去了,一低頭笑了出來。他搖了搖頭道:“沒見過你這麼不靠譜的丫頭!”
這一句將我生生怔在原地。
沒多久以前,曾有一個人帶著如春風拂麵般的笑意望向我,隻道:“哪兒有你這麼不靠譜的丫頭!”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那首《采桑子》,眼眶不覺泛酸。福全卻在這時狠狠地敲了我的頭一下,我回過神,沒精神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垂下頭不理他。福全以為我生氣了,趕忙開口道:“今兒怎麼這麼老實,生氣了也不動手動腳了?”
我懶得理他就在一旁的湖邊席地而坐,根本不管地上的積雪,福全臉上不動聲色,卻伸手抓住我的胳膊,稍一用力將我拉起來,然後脫下身上的雪狐大氅鋪在地上,才示意我坐下來。這個動作,看的我心裏暖暖的。我也不推就,和他並肩席地而坐,良久也沒有說一句話。他也不是個安靜不住的人,見我不開口,也沒有問。我看他老老實實的樣子著實是不習慣,才笑著開口道:“記綰長條欲別難。盈盈自此隔銀灣。便無風雪也摧殘。”
福全轉頭詫異地望了望我,然後忽然眼睛一亮,道:“容若的詞!”
我笑著點了點頭,卻不知道下麵要說些什麼。我隻是還一味地沉浸在詞中的情緒裏,久久不能自拔。
“下闕是什麼?”福全的聲音沉沉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我沒有看他,繼續開口:“青雀幾時裁錦字,玉蟲連夜剪春幡。不禁辛苦況相關。”
不禁辛苦況相關……
我低下頭。努力抑製心裏的悸動,卻在那一刻感覺到身旁福全的目光。我轉過頭,擠出一個笑容,沒心沒肺地繼續道:“怎麼樣,不錯吧。公子的詞都是很好的!”
“你叫他公子?”福全挑了挑眉,我驚覺不妥趕忙道:“家裏開玩笑時,常這樣叫他。”
福全的眼底有一絲光芒掠過,快得難以捕捉,他低下頭,重複著我的話:“家裏……”語罷,沒有片刻的停頓,便又恢複了一貫的痞子形象,“這詞是給你的?難怪你不願意嫁給皇上!”我趕忙伸手去捂他的嘴,環顧四周沒人才放下心來:“我的祖宗,你要是想害我就幹脆點一刀砍了我,何苦這樣嚇唬人!”
見我難得的慌張,福全反倒很高興,無所謂地道:“你以為你在選秀時的那一出還能瞞多久,恐怕宮裏早就人盡皆知了。”他轉頭望向遠處的角樓,“這宮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照比天下人家,皇宮自然是富麗堂皇寬廣顯赫,可偏偏就是流言蜚語傳得極快,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傳遍宮裏隻消一天不到的時間。許是因為這個,宮裏的人才都人人自危。”
我瞪了他一眼:“那你還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坐在這裏,跟我一個選秀出夠醜的女子聊天,改明兒傳出去,你裕親王的名聲就這樣臭掉了我可不管。”
他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那又能如何?不能選擇生在何處,連如何生活都不能選擇麼?”
我一愣,旋即明白了他語氣中的意思,無奈地搖了搖頭:“公子也是這樣想的。”
這下意識的一句話,使得福全再次轉頭盯著我,仿佛想要將我看穿一般。我別過頭去道:“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這一次他卻沒有笑我臉皮厚,也沒有借機諷刺我,反而依舊這樣盯著我,我實在有些尷尬,伸出手在他眼前搖了搖:“別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依舊不為所動。在我快要抓狂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叫喊:“二舅舅,二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