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動了片刻後,又停了下來。敵人雖已是待宰的羔羊,但並不是所有都表現出羔羊的懦弱和認命。狗急了還跳牆,此刻他們便是逼急了的狗吧,不管如何都留不住自己性命,還不如在死之前多咬兩口,那麼黃泉路上便多了個伴兒。
所以,死的人會更多,而這增加的便是納蘭鴻玥的人,也許還有唐峰的人。
所有納蘭鴻徒的人都要死,斬草要除根,這一切也許不是自己的決定,但是自己卻沒有想過要阻止。甚至仔細分析自己的內心,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吧,這樣不是最好嘛,既簡單又穩當。這些人,無關緊要,與自己無幹,不然自己怎麼會坐視不理。
有風微微吹拂著,火光從馬車簾子的縫隙裏透進來,陰影在馬車裏晃動,在我的眼裏晃動,在我的心裏晃動。
我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隻是在這片廝殺聲中,在這狹小的馬車裏,渾渾噩噩的。
就在這時,我突然挺直了背脊,繃的緊緊的,握緊了手掌,緊到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肉裏。疼痛襲來,可還是掩蓋不住心中強烈的感覺。就在突然間,就在短短的幾十秒的時間內,突然有許多的感覺消失,是上百還是上千,自己都不知道。隻是知道很多,多到讓自己幾乎承受不起。
然後,廝殺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靜了下來。再也聽不見流血的慘叫或者悶哼,再也聽不見兵器相撞的聲音,再也感覺不到死亡的消失。一切的一切,就這麼慢慢的靜了下來。
然後,耳邊傳來一個聲音,慢悠悠的,卻異常的清楚的聲音。
“結束了。”
我知道是唐峰的聲音,他在告訴我,這場廝殺結束了,所有的羔羊都宰完了。
我慢慢鬆開了緊握的手,粘粘的,沒有去看,應是流血了。
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裏響起,那是在質問:結束了嗎?都結束了嗎?
“結束了就進宮吧。”我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是。”唐峰回到。短短的一個字,回答得卻有三個字般長的時間。
馬車再次動起來,車輪咕咕地轉動。繃直的背脊因馬車的搖晃而搖晃起來。
“公主準備去哪?”過了片刻,唐峰的聲音再次響起。
“回悅心宮。”我開口說道,幾乎沒有經過考慮。整個楚國皇宮對我來說,隻有悅心宮是最熟悉的。而此刻的我內心的疲憊無以言語,最需要的便是熟悉的溫暖和安慰。
“是。”再次短短的一個字的回答。
約一刻時間,馬車再次停了下來。
“公主,悅心宮到了。”唐峰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沒有回答,靜靜的坐著。我知道已經到了,不用他說,不用馬車停,不用眼睛看,我便知道悅心宮到了。即使身在馬車裏,對周圍環境的感覺仍是熟悉。這個地方,我住了好幾個月,是除了夏錦皇宮的落霞宮外,待得最久也最熟悉的地方。對於感知過人的我來說,一步步靠近,便一點點知道。
馬車的簾子被唐峰撩開,我緩緩步出馬車,站在了悅心宮前。看整個悅心宮,燈火通明。抬首,悅心宮三個字的大匾仍高高懸在門上。
記得第一次進皇宮,首先來到的便是這悅心宮。那時,我也是如現在般站在這個悅心宮前,抬首看門上的大匾。那時,著三個字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陌生。可是,那時有小綠在我的身邊。那個小丫頭,那麼的惹人憐愛。一雙眼睛像小鹿一樣,滴溜溜圓的,動不動就會有淚花閃動。那時,我明明不認識著三個卻死不承認,還是打著考考別人的算盤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的。可是,如今這三個字對我來說不再陌生的時候,周圍的人卻變得陌生起來了。
眨眨眼,眨掉眼中的淚花,緩緩向宮裏走去。
宮裏麵,十幾個人在大殿裏跪著,埋著頭,身子微微的顫抖著。這場事變,他們心裏很害怕吧,畢竟誰也脫不了幹係,誰生誰死,對於把握不了自己命運的人來說,難以預料。
當我走到她們麵前的時候,當我對她們說起來時,她們抬起了頭看向我。在她們的臉上,有滿滿的震驚,然後轉變為狂喜。
“參見公主。”她們齊齊的對我磕頭說道。
“起來吧,你們是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對我下跪的。”我說道。
我知道她們的狂喜。不管是因為能夠再見到是對我的思念,還是我的出現是她們的救世主。
“是。”她們再次齊聲回答,然後站了起來。
我看著她們,都是以前伺候我的人,一個沒變。此刻,她們的臉上,有著太豐富的表情,她們的眼裏有淚光閃動,是喜悅與激動的淚花。
我微微對她們笑笑,麵對她們,雖沒有升起親切之情,卻覺得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