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從茂密的枝丫間穿梭而下，打在林中擺放著圍棋的石桌上。
一老一少圍坐在石桌的兩邊，老者須眉交白，身著一身白衣，隻腰間束著淡藍色腰帶，本是遲暮之人，卻是滿麵紅光，眼睛炯炯有神，想是得道中人；老者對麵盤膝而坐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及腰的烏黑長發隻用一根淡藍色發帶束起，稚嫩稍顯淡漠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瞳異常流光溢彩。
少女手執一枚黑子，看著棋盤上白子占據的大片江山，微皺了一下眉：“師傅棋藝精湛，徒兒甘拜下風，此局師傅勝。”把手中的黑子放進一旁的棋笥中。
撚著垂在胸前的胡須，左手端起棋盤旁的紫砂壺，從壺中緩緩倒出已經清冷的茶水，老者帶著一絲微笑說道：“心靜則成，若心中有太多雜念，縱然再有十年，也無法使棋藝精進。”揮袖卷起杯中之水，翻手往外一推，隨著一陣強勁的內力，杯中的水成直線向七丈之外的老樹打去，隻見老樹上霎時留下一個幼兒手臂長度的坑。
“武學講究於勤、悟、靜，離兒始終不能入境，便是缺少這一門‘靜’，雖有勤、悟，但心若有雜念，便無法能達到無我境界，所學便無法更上一層樓。”續上杯中的水，慢慢喝著。
“徒兒謹尊師傅教誨。”離兒整理著石桌上散放的棋子，頷首聽著暮空道人的教誨。
“回去吧！”暮空道人有些怔忪，“徒兒”？以前的離兒雖是淡漠，卻經常會將“離兒”掛在嘴邊，好像這孩子離自己又遠了。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弟子，暮空道人感覺離兒越發的清瘦了，這孩子背負了太多，十年與世隔絕的生活，自己十年的悉心教導，也沒能讓她心中的仇恨放下分毫。看著自己憐愛的弟子，終究不忍，所以將自己的生平絕學一一教授。
也許該放她自由了，明天讓離兒出山吧。
次日，暮空道人將眾人喚到正堂，待眾人來齊後，遂宣布：“下個月初六是楚先生的六十歲壽辰，本派略備薄禮，屆時向傲情山莊為楚先生慶祝。六師弟，由你代表本派出席，你再選幾個隨行弟子屆時前往。”頓了頓，轉頭看向蕭離，此刻蕭離正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離兒，你過來，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師傅。”隨著暮空道人進入淋煙閣，蕭離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暮空道人從書房的牆壁上取下一把鏤空匕首，把它拿到蕭離手上。
“師傅？”
“明天和你六師叔一起下山吧，這把匕首異常鋒利，你拿著防身吧。”撫了撫蕭離的頭，微歎了口氣，“這次下山，不必急著趕回來，把想做的事了了吧……”
“……是，師傅。”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回話，可是暮空道人知道蕭離的內心已經掀起了一襲波瀾。
從淋煙閣出來，蕭離把匕首懸掛在腰間後，便向軒園走去。推開軒園的門，滿園都是奇形怪狀的藥草，從中間狹小的路徑穿過，停在一間藥廬前，輕輕叩響了門把。
半響從裏屋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門沒關呢！”推門進去，一眼便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在那暴跳如雷，老人在一堆藥草中嘀嘀咕咕，雙手盡是五顏六色的藥汁。桌上堆著幾本藥學典籍，旁邊擺放著幾朵雪蓮，老人正圍著桌子團團轉，嘴裏猶還嘀咕著：“《奇藥文錄》明明是那麼記載的，怎麼會不成功呢？”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老人突現狂喜之色：“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歐陽小子，你輸了，哈哈……”
“關師叔……”
“呀，離娃子，何時來老頭子這的？怎地也不吭聲哦？等了有一會了吧？！”說到最後的時候，老人微有些赧色，抓了抓淩亂的頭發。
“沒有多久。”微頓了下，“關師叔，我明天要下山。”
“那好啊，你那個老古董師傅終於肯給你下山了？離娃子，這次下山好好玩玩，到時候給老頭子帶點好酒回來。”
“恩，會的。……師傅讓我不必急著趕回來。”
拿著藥草的手有片刻的遲疑：“還是要去京城麼？”
“恩。”
“那……好好照顧自己。”沒有抬頭，老人隻是無意識的撚著手中的藥丸，直到蕭離關上藥廬的門，才緩緩地歎了口氣。
晚間，蕭離在房中收拾出行的細什，將幾件換洗衣服放在包裹中。走到床前，在床內側掏出一個褐色檀木盒子，盒中裝著一塊普通的小石子，石子的邊緣有些破損。蕭離用手指輕柔的撫著石子，宛若撫著一個名貴的藝術品。感受著指間傳來的絲絲涼意，許久，蕭離關上盒蓋，放進包裹。
第二日剛破曉，眾人便離開了荊山，向傲情山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