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總是有著詩意的。一有水,似乎人就變得濡濕溫柔,也變得機智才氣,所以竹筏上總是笑聲不斷。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人在碧波蕩漾的竹筏上發火。你曾看到過有人在這樣的環境裏發火嗎?
等車,在街頭看人打牌。想起一個比喻:實際上人生也像打牌,前半局還是認認真真,思考著,算計著,而到了後半局,出牌就會變得相當隨意,漫不經心中,牌就完了。人的後半生也是這樣,大都是馬馬虎虎的,稀裏糊塗中一生就沒了。
讀《麥哲倫?哥倫布》
讀茨威格的《麥哲倫?哥倫布》。我一直對於人類曆史上的探險家極感興趣。我明白了為什麼在歐洲,葡萄牙和西班牙這兩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國家會有那麼大的探險欲望。顯然,這與當時的社會形勢以及君主的喜好與倡導有關,但更重要的,應該是一個國家的國民性和文化傳統。西班牙民族就是那樣的天真、浪漫、凶狠、貪婪,充滿著孩子氣,胸無城府,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一點就像塞萬提斯的《唐?吉訶德》,總是有著那種提著長矛撞向風車的勇氣和愚鈍。實際上理解了唐?吉訶德,就完全可以理解西班牙人的性格和精神了。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以及後來的葡萄牙人麥哲倫受西班牙指派環球航行,都是這種性格的集中展示。
文學藝術作品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以一個人的典型性展示一個國家的國民性,比如唐?吉訶德,那就是西班牙人的國民性;阿Q,就是中國人的國民性;阿甘,是美國人性格的代表。這些都是不朽的巨作。
這段時間一直高溫,熱得人什麼都幹不成,隻是不由自主地想伸長舌頭。下午上班,從環城公園內的蔭涼處走,看見一隻漂亮的貓在樹底下避暑,昏昏欲睡,一付無精打采狀。不由突生愛憐,走上前去跟貓說話,那貓不耐煩地看著我,就像一個未午睡的幹部麵對著上訪的群眾。說了幾句之後,貓似乎有點不耐煩地扭過頭去。於是頓覺無趣,隻好悻悻走開。
飲食風情談
當代名士、學人文懷沙曾經在一次講學中說女孩子可以略輸文采,不可稍遜風騷。略輸文采隻是少知少識,稍遜風騷則是無風無趣了。老頭子說得好啊,尤其是從晦暗年代走出來的人,能說這樣的妙語,頷首之餘,讓人石破天驚。
飲食與女人一樣,也是有著風情的。飲食講究色香味器,色便同女人的長相,要五官端正,越漂亮越好;香,是氣質,要雍容大度,不同凡響;味,即是文懷沙所說的風騷,要餘味深長,不能味同嚼蠟;至於器,則是裝扮,要有個性。食色性也,花不能語最可人,菜不能語也風情。好的佳肴和好女子一樣,是妙不可言的。一盤好菜端上來,刹那間便有一見鍾情的感覺,於是方寸大亂,親近之心情不自禁,涎水直流,瞳仁發亮。這樣的生理反應如同見到沉魚落雁。一盤好菜就是這樣,外部要漂亮,富有氣質,淡雅流芳;內部要風騷性感,妖冶可人。這樣一口咬下去,先是不澀不凝,不滑不膩,然後便意味深長,餘音繚繚,繞梁三匝。都說秀色如餐,其實說佳肴如秀也是完全行得通的。
就八大菜係而言。魯菜就如同一個氣度不凡的北方貴婦人,因為有曆史也有文化,讓人起著敬畏之心。湘菜如同湘妹子,俊俏而潑辣,生動而多情。川菜,則是一個潑辣風情的少婦,看起來家常,換了衣服之後也可變得鮮亮無比,進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川菜與湘菜有點相似,隻不過一個是婚前,一個是婚後;一個是清純,一個則是風韻。粵菜,則如一個比較開放的南蠻女子,風流而性感,在大多數時間她更適合做情人,彼此間一月見一次正好。閩菜,則如海邊的女子,風情和體貼都不缺,有點常吃常鮮的感覺。至於淮揚菜,優雅而雍容,有文化,能吟詠作畫,上場麵是沒有問題的,上八仙桌也是可以的,但整體上略輸新奇,缺少一點風騷和野性。徽菜和浙菜,則像先結婚後戀愛的老婆,剛開始吃起來沒覺得新鮮,也平淡,但長久地吃下去,習慣了,反而越吃越有味,也沒有厭倦的時候———至於西洋大餐,就像外國電影中的豔遇,那隻能是一夜情了,偶然地意淫一下———落花流水終歸去,畢竟不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