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黃酒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蠱蟲”條下介紹過一種用蠱毒治療蠱毒的方法——“蠱蟲療蠱”法,說蛇毒可用蜈蚣毒來治,蜈蚣毒可用蛤蟆毒來治,蛤蟆毒卻又可用蛇毒來治,並總結道:“是相伏者,乃可治之。”意思是說,必得一毒確實可解另一毒的,才可拿來作治療之用。其實從傳統醫學的觀點看,大凡可用來治療的藥物或多或少都有毒性;換一種角度講,隻要運用得當,針對病症,藥物的毒性便能發揮正麵療效。所以,早在兩千多年前,我國有關醫學的文獻資料,就將藥和毒視作一而二,二而一的統一體。如《周禮·天官》在講到“醫師”時就這麼說:“聚毒藥以共醫事。”將“毒”和“藥”合作一個詞來用。
正由於一些有毒的物質可用來治病的觀念由來已久,所以民間多有這方麵的醫療經驗的積累。譬如,常有人用毒蛇浸酒喝,拿這個方法來治療風濕病,關節炎等頑症,便是大家都十分熟悉的例子。
在民間不僅有許多以毒攻毒的醫療經驗的積累,進而還有依此來預防疾病的。譬如,以往每逢端午節,家家戶戶不論老少男女,都要喝上幾口摻有雄黃的酒。人們或許覺得這隻是古時傳下來的一種風俗,也就沒有認真去探究過寓於其中的深意。其實,這正是一種十分方便的以毒攻毒的防病手段。
端午節時,正交春夏,百蟲孳生,容易讓人罹毒患病,和著酒飲下些雄黃,是欲用雄黃的毒性除穢祛病。如今,我們知道雄黃的成分是硫化砷,確有毒性,常被用來配製農藥殺蟲。
端午節飲雄黃酒之成為習俗,很有些年代了,若說對雄黃之毒可以攻毒的認識,就更為久遠。生活於公元三四世紀之交的葛洪所寫的《抱樸子》一書中曾記載一個傳說:道家人物廣成子教過黃帝一種避邪驅毒的法子,即是隨身佩些雄黃,說如此則蛇蠍之類便不敢近身。葛洪是我國曆史上著名的醫學家,除了《抱樸子》,更留下《金匱藥方》、《肘後備急方》等重要的中醫著作,由他記下的這個傳說就不僅僅是傳說而已。借這個傳說,豈不證明至遲在葛洪以前,以毒攻毒這個用藥手段作為一種真正的醫學上的認識,必已確立無疑。
降氣湯
“人生七十古來稀”。如今看來,這句話似已不切,但在古代,則是千真萬確的。以宋代為例,舉凡名傳後世的大文學家,就很少活過七十歲,王禹僖隻活到四十六歲,範仲淹隻活到六十三歲。稍後如歐陽修、王安石、蘇東坡等,都沒有活過六十五歲的。司馬光、辛棄疾兩人壽命稍長,也不過活到六十七歲。相較之下,南宋著名愛國詩人陸遊竟長壽達八十五歲,其實,無論從家庭、生活、事業的哪方麵講,陸遊都不比前麵所事者來得優越,他與唐婉的婚姻悲劇幾乎家喻戶曉,因而,他的長壽確是值得人們探究。元代人鄒鉉寫過一本專門研究養生長壽之法的書,詳細載錄了有關陸遊的一段趣事,這段趣事對解開陸遊的長壽之謎極有價值。
早年,陸遊曾結識一位名叫張山的開封人。這位張老漢八十多歲了,耳聰目明,步履矯健,就像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誰見到他,都要向他請教強身健體的法術,陸遊的這位老齡朋友總是聳聳肩,笑著說:“我沒有什麼法術,隻是從前遇到過一位奇士高人,傳授我一張藥方。打這以後,數十年來,我依方服用,一日也未間斷。”
陸遊曾向張山老人詳細請教過這張神奇藥方的配製和服用方法。用香附子、薑黃,甘草三味藥,摻和在一塊,研磨成粉,每天早晨空腹用開水衝服三到四錢。據老人說:這劑湯藥叫降氣湯,因為人所以患病,大多是由於氣不下行,身子下虛而上實,而這劑藥偏能將氣導回下方。陸遊的同鄉們中,有很多效法張老漢的,但收效並不理想,有的反而導致身體虛弱。陸遊因此想:老人料必另有法術,不肯傳授,而假托個藥方來應付旁人的詢問吧。
後來,陸遊在別處又結識了一位武官,名叫王升,年齡七十開外,也體強身健,全無病痛。陸遊見了十分羨慕,又向這位老人請教服用什麼延年益壽的妙藥。說來也巧,王升介紹的藥方竟與先前張山講的一樣。陸遊想,先前張山講的必是實話,他的長壽,除了那降氣湯,並無什麼別的法術。
從降氣湯的確能令有些人受益而不能使所有人收效,陸遊悟出一個深刻的道理:藥物的效力隨各人的體質而宜,絕不能強求一律;每個人都可以找到各自的長壽之方。看來,陸遊之所以能夠長壽,必得力於對這一道理的深刻感悟,並尋找到適合自己的養生良方。他的從個人經曆中悟得的藥效因人而宜,不能強求一律的道理,其實本是中醫曆來就十分強調的原則,即因時、因地、因人的“三因製宜”的治療原則。人雖有共性,卻更多地存在著個體間的差異。諸如先天、後天、職業、經曆,年齡、性別等,都有不同,治病養生當然不能千篇一律。
養生的方法固然很多,若按中醫的觀點,關鍵在於養心。當然,這個所謂的心,並不是指解剖學意義上的心,而是中醫經典《素問》所謂的“生之本”,或是現代通常所說的與生理相對的心理。
長壽四字訣
中醫認為心理因素對人體各種器官能否發揮正常的機能,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素問·上古天真論》概括地提出“恬澹虛無”四字長壽要。
恬 “恬”,是要人恬靜平和,讓心境始終處在祥和安寧的氛圍中。人是生活在社會中的,社會又是個包羅萬象的大千世界,要做到了“恬”字,豈非要我們脫離社會,躲進深山老林不成?其實不然。《素問》所說的“恬”,不過是要人守護好自己的方寸之心。雖然環境難免對人的心理有所影響,但是,猶如在任何環境下都可以營造出一方溫馨的小氣候一樣,心境畢竟是自己能夠把握的。所以,將心養到“恬”的地步,並非讓人不現實地與環境絕緣,而是努力使內心的這片天地達於清靜自然。
澹 “澹”,是要人不僅內心清靜、進而對外界的物欲也須看得淡泊些。人生有限,物欲無窮,如果對身外之物,無論名利,孜孜以求,無所節製,物欲便會轉化為物累,見物而不見人,人反成了物的附庸。於是乎,由得而喜,由失而悲,周而複始,終無了時,心境就會無一日安寧。如果養心能讓我們跳出物陣,於名於利,淡然處之,那麼,人便獲得了與生俱來的自由,由心而身,都將受益無窮。
虛無 “虛無”並不是要躲避人生,否定生活,養心要求的“虛無”,是要讓心境化出一片清朗的天地,其中既無妄想的陰霾,也無邪思的迷霧,坦坦蕩蕩,往來無礙。倘若養心而臻於這般境界,那麼,這心境便百分之百地屬於自己,其對生理的妙用又如何說得完全。所以,這“虛無”絕不是一無所有,而是切切實實的把握。
養心而若能真個“恬澹虛無”,照《素問》看來,體內的氣血就自然會調和順暢,人的精神就會飽滿充聚而不致耗散,各種疾病又哪能趁虛而入?所謂:“恬澹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
現代醫學,也越來越強調心理之對生理的作用,認為心理的好壞與否,對人的身體健康和活力,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科學研究業已證明,不良心理會大大減弱人體細胞的免疫及防衰老的功能,例如T淋巴細胞,會因不良心理而降低其抵禦腫瘤的能力就是一例。相反,良性心理則可大大增強人體的活力。
養心之於養生,會使人一生受用。清代作家李漁在《無聲戲》中曾講到這樣一個故事。
先前有個皮匠,家境不好,時時夢想發財。他在家中供奉了個神龕,日日對神靈焚香禱念,要神靈給他發點小財,十兩八兩的也行。癡癡迷迷的他,有天夜裏做得一夢,夢見神靈對他說,城外某處地下埋有東西,可讓他一生受用。醒後,皮匠興奮不已,一大早就帶著香燭,到神靈指點的去處挖掘,真個挖到一包東西。他掂在手中,輕輕的,絕非金銀,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大包豬鬃,心頭不免升起無限懊喪,真想將其丟掉算了。轉而又想,神靈分明指點他,這東西能一生受用,便帶了回家。後來,他用這些豬鬃做線,為人上鞋補靴,守著鞋匠的手藝過日子,還真“一世用他不盡”。這“一世用他不盡”,一語雙關,既是指神靈給他的豬鬃,更是他由癡迷轉為平和的心理。
花露醫病
生命是個動態平衡的過程:青壯年時期,呈總體上升趨勢;中老年時期,呈總體下降趨勢。但是,要維持這根生命曲線正常展開、自然延伸,人體必須自始至終與外界進行物質交流,呼吸和飲食便是這種交流的兩大方式。那麼,對保健治病而言,這兩者就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食療學說成為中醫園圃的一朵奇葩,也就並不奇怪了。
在我國古代,凡稍通醫理者,都視飲食為治療的手段,同時也是養生的手段。
《紅樓夢》第三十四回有段描寫,寫賈寶玉挨了父親一頓毒打,皮肉免不了留下創傷。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急著為兒子醫治。她派人為寶貝兒子送去“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兩種飲料。前一種花露是用鮮桂花蒸餾而成,後一種花露,是用鮮玫瑰蒸餾而成。這兩種飲料都有止血化瘀的療效,確實能起到外病內治的作用。
在中醫食療學的寶庫中,固然留下了大量供療治不同疾病的食藥,更總結出直到現今仍有科學價值的關於食療的普遍原則。
其一,辨味知效。《周禮·天官》在“瘍醫”條下說:酸的可以養骨,辣的可以養筋,鹹的可以養脈,苦的可以養氣,甜的可以養肉,潤滑的可以養竅穴。如味兒辛辣的食物,能刺激神經係統,提升血壓增加食欲,對血壓低,體質弱的,自然可收養筋健力之效。再如口感潤滑的蜂蜜,瓜瓤之類,每可通便利尿,使竅穴清通。至於以鹹養脈,夏季出汗過多,大多常飲用鹽開水,就是自覺的實踐。鹽開水可使人避免虛脫,穩定脈搏,豈不說明了鹹食可以養脈的道理。
其二,五穀為主。《黃帝內經》說:糧食可以滋養人體,瓜果作為輔助,魚肉也有好處,菜蔬自有配角的作用。這樣一個食譜,實在主次分明,營養均衡,使得中外營養師們,無論怎樣研究,怎樣變化,怎樣別出心裁,結果還是跳不出《黃帝內經》的窠臼。
其三,適於時令。在《夷門廣牘》一書中,載有唐代著名醫藥學家孫思邈創作的,有關飲食原則的歌,大意這樣說:春季少吃酸宜食甜,夏天增些辣減些苦,秋季應減少辛辣食物,適當增加帶酸的食物,到了冬天,天氣大寒,甜食要有所戒忌。
不過,無論上述哪個原則都有一個度。舉凡一切,過頭與不及都會引來差錯。在中醫理論中有一個統帥一切的準則,即一個“和”字,如若違反,便是“違和”,而“違和”實乃中醫謂人患有疾病的代名詞。所以,在孫思邈所作的歌中用這麼兩句作結尾:人資飲食以養生,去其甚者自安逸。
瓜子殼的妙用
從前,有位富家小姐有愛嗑瓜子的嗜好,嗑剩的瓜子殼無數。後來,這位未出閣的小姐無緣無故地生起病來,她父母請過許多醫生,都沒能對症下藥,自然也談不上藥到病除。
最後,父母又請來一位頗有經驗的醫生。新來的醫生詳細詢問了患者的日常生活和飲食嗜好,得知她愛嗑瓜子,幾乎成癖,便領悟了小姐患病的原因,就問嗑剩的殼兒是否還在。小姐的父母以為瓜子有什問題,就將尚未倒掉的殼兒捧給醫生。醫生說:“這可是出錢買不來的上品藥材,小姐的病有治了。”他吩咐小姐的父母將殼分成數份,煎湯給女兒喝,說是喝完這些殼兒煎的湯,小姐的病一定能好。
這位小姐的父母自然不太相信,但聽醫生說得既認真又肯定,覺得不妨試試。哪裏料到這藥還真靈驗,女兒的病症日漸減輕;當瓜子殼兒煎湯用完,女兒的病也痊愈了。在上門致謝時,滿懷歡喜的父母不免帶著疑惑,向醫生請教了嗑剩的瓜子殼竟能治病的道理後,才明了其中的奧妙。
這位高明的醫生說來,是因為瓜子嗑得太多,過份消耗了口中的津液,所以小姐才生出病來,而消耗的津液就浸潤在瓜子殼上,用它煎湯服用,正好可補充先前損失之精。
用嗑剩的瓜子殼煎湯治病,形象地道出了中醫學說的一個重要方麵,及其關於養生祛病的一種傳統方法。
中醫認為,人有三寶——精、氣、神,它們是人的生命活動的三大支柱。其中,氣乃是與活體共存的精微物質,能促進人體生長發育並維持其生命活動;神乃是人的精神意識,既能致病也能治病。這兩者暫且不說,卻說那“精”,即指人的血液、精液等,當然,也包括人的唾液。在中醫看來,精是關係到養生延年、祛疾保健的極為重要的物質,任何人都必須時時注重葆精。如《本草綱目》所指出的,倘若經常耗吐口中津液,久則損精,皮膚幹枯,且會生出肺病。前者提到的因嗑瓜子成癖的小姐之所以罹病,看來便是由於耗津損精的緣故。
咽津養生
唐代著名醫學家孫思邈曾一再提出:口中津液是金漿,是玉泉,如能終日不唾,常常含咽,定能使人精氣常留,容光煥發。他還提供了一種用口中唾液養生的方法:每天清晨,尚未起床時,可用口中津液漱口,待津液滲滿嘴中,將其吞下;平時,則可常常輕叩牙齒,令唾液滲出,以便吞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