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底是不就是……妖言惑眾!”
妖言惑眾,妖言惑眾。
那一瞬間,韓碧珠身上的殺氣分明已燃到了極限。當即縱身從這“指桑罵槐”的圈兒裏跳出來。咬著牙,瞪著眼,轉而便露出一副要和人拚命的勢!對她大喊
“你……你這不要臉的東西,你這是在變著法兒的罵我!?”
“姑娘誤會了!”
“誤什麼會,你就是!”
“夠了!”
耶律褚禎猛地開口。背對著身,他瞪向了韓碧珠。不知道是用怎樣恐怖的表情猙獰出來嚇人。舒寧看見,韓碧珠眼眶一紅,眨眼間落下淚來。
“你……你護著她!哼,我恨死你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過是旁人一句話,她便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給氣得跑掉了。望著她的背影,舒寧忽然不經意的流露出了絲感慨。而她很肯定,那同時,穆秋菀立在一旁,眼波裏也分明流露出了刹那的羨慕!
如果可以,沒有人想要長大。可誰又能不長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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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寧眼底閃過了淡淡的倦意。頷著下頜兒,繼而隨眾人一同入了廳堂。入內開席,她徑自挨住耶律褚禎落座。撤下氅,撣了撣胭脂色的袖頭,淺呷起茶睥睨四下。舉止暢若行雲流水,仿佛那原就是為她保留的位子,無論誰在因此惱恨,詫異,亦是惘然。
而對此,耶律褚禎聲色不驚。簡單的又為她引見了席上眾人後,便舉著酒杯對在場最當緊的一號人物斡托說
“世子今天怎麼會一個人來?聽聞巴延吉赫不是正受了老王爺的令在您身邊學著辦差麽?今天難得熱鬧,怎麼卻不見他同來我府上聚聚?!”
他垂在食案下的左手挑逗的舒寧膝頭一滑。想起適才他挑釁的眼神,舒寧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頓記想起了“巴延吉赫”這名字!含笑的臉,倏然黯了。而席那側,斡托正對著耶律褚禎回執了下杯。笑容可掬的模樣跟她在慶州碰到的強搶民女的胖子實在是差了千萬,讓人很難相信他們其實是親生兄弟來著……
“說出來讓大家見笑。我那幼弟自小兒給驕縱壞了。這次跟著我回臨潢府,父王十分擔心。這才讓他跟緊在我身邊,學不學辦差到還在其次。要緊的是別讓他在眼下這當口上惹是生非!”
“原來如此。”
“是啊!其實今天密王爺設宴給老夫人接風,他原本也是想來討杯酒的。是我怕他貪杯忘形,壞了大家的興致,這才沒讓他來!”
“哦,是這樣!”耶律褚禎點了點頭。不顧韓謖警告的眼神。緊緊睨向舒寧說“那就改日吧,改日一定單獨請世子跟小王爺單獨過府,痛飲一番!”
斡托應下,便忙著把眼睛盯在穆秋菀身上。雖然美人對他好像總有些“不屑一顧”的模樣,可他卻仍然是癡癡的,直直的,半刻也舍不得離開。
“怎麼,又看上乙室王府的世子了不成?!你在慶州沒跟成了巴延吉赫,莫非現在改了主意,要跟他哥哥?!”
舒寧留意著二人之間的神色不禁雍若失笑。耶律褚禎趁機諷刺。回敬他這惡毒言詞的,便是她在食案下死命的一擰。
“我是在替你觀察對手呢!你別什麼嘴裏吐不出象牙好不好”
“哼!你以為憑你這兩眼就能看透了?若他是我的對手,穆秋菀早就是我的了!”
“輕敵是兵家大計。別忘了,咱們是要得到安平夫人,而不是得到穆秋菀的傾心。”
“有區別麽?!”
“廢話!”
“有什麼區別?!喜愛她自然要占有。占有了她,她自然也就會喜愛你!”
“那你為什麼不敢直接占有穆秋菀呢?!”
“……”
“哼!怕她恨你吧……怕她性情剛烈,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
“所以別說得自己好像有多強勢多冷血多不在乎。你在乎她,所以才會怕。所以才有顧忌!”
耶律褚禎涼涼的笑。拳頭在食案下麵咯吱咯吱的響。貼在她鬢旁,用鬼魅的聲音反問
“你以為我不敢破了她的身子?”
“你敢!你當然敢!”
“你想讓我這麼做,嗯?!”
“錯!”舒寧直視著前方的目光猛地一閃。咽下嘴裏那塊帶了腥味的羊肉,輕輕回答“我想讓你發揮一下你那顆漂亮的腦袋。想清楚除了嘴硬之外,還能幹些什麼,讓她心甘情願的嫁你!”
“嫁我?!”
“是,嫁你。我原本以為或許她可以愛上你。可現在看來,讓她愛上你簡直就像是讓老鼠愛上貓!所以……隻好退而求其次,讓她心甘情願的,實心實意的,死心塌地的答應嫁給你!”
“你是說就算她心裏沒我,也要想辦法讓她嫁我?!”
“是啊!”笑聲有點兒諷刺“反正對你來說這沒什麼兩樣不是麼?!”
“那我幹脆讓娶你好了,你心裏不是也沒我!”
“我?我怎麼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沒她那麼善良,沒她那麼容易哄,而且我……”
“你什麼?!”
驀的。耶律褚禎轉過頭,兩人眼波絞纏。他們瞳底有太多相似,碰撞刹那,便如遇了油汁的火,頃刻間燒掉了周遭的一切。而許是這樣的對峙過於曖昧人眼。很快的,便有留心者發覺了兩人竊竊私語,“含情脈脈”的親昵狀。當即,杯在手中攥到發抖,憑著六七分的醉意。搖搖晃晃的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元禎哥哥!今天高興!我敬你!敬你在中原,收了個好義妹!”
直立在麵前的韓碧珠仿佛是已爛醉了。頰上的緋雲,有心火燒的豔。耶律褚禎抬眼,仍舊是冰著臉,冰著心。有些不耐煩的回舉杯酒碗咕咚咕咚的吞下,連眉間的厭煩都懶得壓抑。
舒寧從旁無奈的搖搖頭。思忖:這男人就是教不通。剛提醒他要在穆秋菀跟前表現,他就這麼表現的無情!可反過來想想,也怨不得。他這人,本生就如此。冷慣了,倔慣了,趾高氣昂慣了。若是連這點傲骨都被剝奪去,恐怕……他也作不了耶律褚禎了!
矛盾,感慨,歎氣,搖頭。
嫣笑若隱若現的浮上頰。偏巧那韓碧珠捕捉到,錯看成譏誚。遂這刁蠻姑娘抄起手邊的小壇,緊接著又大聲的呼喝,掉轉了矛頭。
“你!”
秀眉幾欲倒豎。她命令
“你也喝!本小姐今天高興,也賞你這喝,你要把這一壇都給我喝光了。否則就是掃了我的臉麵!”
說話兒間,滿翁的酒水便就勢傾瀉。舒寧倏的彈起身,剜了眼一旁紋絲未動的耶律褚禎。連向旁側退了數步。
“韓姑娘,你醉了!”
她推搪。韓碧珠更是怒火衝衝。
“胡說!我沒醉,你醉了。來喝酒,我喂你,給我喝!”
手腕被鎖住。疏於鍛煉的身體,擔當不過馬背上長大的契丹姑娘。舒寧一眯眼,便隻得任命的讓酒順著脖頸燙撒了滿地!一時之間,場麵變得極尷尬。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滿腹心思。除了韓謖跟穆秋菀在旁良心未泯的喝阻,其他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
“你喝,你喝啊你!”而韓碧珠鬧得卻益發厲害。踮了踮腳尖,甚至把酒壇斜上了她頭頂。舒寧踉嗆掙紮,稍步時腳下頓軟,剛好被一雙燙人的手掌托注!
“呀!”
惶恐回頭,澄清的杏眼被一個鮮明如刀鑿的影像填滿。她怔然的凝視著那泛起麥澤的臉孔上,黑亮黑亮的細目!恍惚又重瞻灰的天幕下,勝虹似電般揮斬著的金刀。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