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濕?哪有那麼簡單!我是關節增生,半月板也退行性壞了。上個月又打了玻璃酸鈉,昨天還在裏麵抽了液。風濕我才不麻煩你們呢!風濕!

哎喲,可憐啊,看不出奶奶遭這麼大的罪還來照顧我們生意呢。

黑牙縫的美女邊說邊偷瞄美食城上那個要自殺的男人。到了這個前線位置,她也到底忍不住。高老太婆也在偷覷自殺的動靜,但卻不喜歡她們一個個對待她的事這樣三心二意地分神,所以,她斬釘截鐵地說,知道就好!問你們何老板,他懂!我這快碎掉的老膝蓋,上下五樓一趟,起碼要十分鍾!這樣的老顧客,一個小服務生還給我臉色看?我神經病啊!

領班嗬嗬笑,哪裏!奶奶!我們最喜——

領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自殺圍觀者忽然地波濤洶湧,奇怪的是,內圍的警察和消防隊員沒有一個奔竄。茶餐廳所有的服務生和顧客都站了起來。這時,大門外一個男服務生報信似地瘋狂大喊,癌呀!!扔個本子呢!說是遺書下來啦——

關鍵的東西還是沒有下來。

圍觀秩序很快又恢複,單調和沉悶也很快卷土重來。倆老太婆收回枯燥的目光,重新落座。可是,黑牙縫的美女發現自己忘了剛才說了一半的話,她不為人覺察地愣怔了一秒,馬上嗬嗬笑著,說,奶奶,這樣吧,我送您倆一杯新茶吧。那熱水袋我先拿過去,等好了馬上給您送來?

高老太婆舒坦了,但她依然把不舒坦橫在臉上,就不給對方占一絲便宜。高老太婆凝重地點頭,說:那人是真的要跳樓?

黑牙縫美女哂笑,說,也許他在等什麼人。

高老太婆狠狠啐了一口,最看不起這種男人!死能解決什麼問題?

搞笑!林老太婆說,他也不一定真的想死呢。你看吧,說不定他鬧夠了就走了——唉張麗芳怎麼還不來啊,等下子人都跳下去了,她還沒有到。

你不是說,他不會跳嗎?高老太婆說。

我是說萬一跳了,或者不小心掉下來,她就看不上好戲了。

對啊,我們這個位置簡直就是貴賓席啊。老太婆們重新興高采烈起來。她們喝著領班贈送的新茶,一邊牽牽掛掛地賞景喝茶,沒一會,又各自輪流去了趟廁所。高老太婆回來的時候,一直對林老太婆使眼色,林老太婆循著她的暗示,東瞅西看,看不出餐廳裏有什麼變化的名堂,隻看到一個女的從她們桌前款款走了出去。

你猜那人是男是女?高老太婆說。

哪個?

剛不叫你看了嗎?就那個!

女的啊。

男!的!他從男廁所出來!!我嚇了一大跳!

林老太婆說,我才不會被嚇呢。哼。現在的男人,都喜歡打扮成女人的樣子。我們家肉鬆店那小老板的表弟還是什麼人,哎呀,你要不聽他講話,他就是個女人!還動不動比劃蘭花指,小指頭這麼粗,惡心死人了!有一次,我看他拔拔鼻毛、拔拔眉毛,那眉毛修得比女人還彎……

都神經病!高老太婆說,我上次跟你說的我們頂樓來小偷的那事,記得吧?

林老太婆的茫然又刺激了高老太婆。她說,你真的老糊塗了,很多事情你都記不住!一個人老不老,就是看你記不記住事!你現在要我回憶我們小學的事,我都一清二楚。有一次,我經過我們學校那個鬧鬼的老樟樹,鄒老師她……

你剛說小偷什麼呢?

又打岔!我說過我說話你別打岔!很不禮貌又讓我腦子亂了——誰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