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四、吃飯(2)(3 / 3)

和王啟越結婚幾年她見過數不清的達官顯貴,貧寒學子,上到昂貴的高級餐廳,下到廉價學生食堂她都去過,但是隻有他——陸豐,在和她吃飯的時候會這樣無所顧忌,吃的痛快,既不故作優雅以展現自己的地位學識,也不會因自己相對較低的身份略顯拘謹。最起碼在吃飯這一刻,他完全展現出自己最童真的一麵,放肆不羈。

“你慢點兒,別噎著了。”劉威葳還記得她第一次帶一直少喝回家時的情形。還在讀初中的弟弟正從地裏幹完活回來。見到桌上擺著的燒鵝連手上的泥巴都顧不得洗,一把扔掉鋤頭,雙手抓起鵝腿上去就是一大口。她給弟弟倒了杯水,輕輕撫著他因為吃的太快而劇烈起伏的後背。他有多少天沒吃到肉了,一個月還是半年?她的雙眼慢慢模糊起來。

臨走時她給家裏留下三千塊錢。突然飛來的橫財衝昏了一家人的頭腦,沒人想起來問她是怎麼有這麼多錢的。一個本科還沒畢業的女大學生,除了大學一年級的學費是家裏東拚西湊的就再也沒向家裏伸過手。雖然家裏知道她在城裏打零工,但也隻見過她往回郵過三百五百的,從沒見她出手這麼大方過,一出手就是三千。對於一輩子最遠隻到過縣城一次的父母來說,省城是個遙不可及的夢,那裏遍地都是黃金,白銀,他們三十幾歲才生出來的一雙兒女就要為他們晚年的幸福生活鋪就出一條寬廣的大路來了。

坐在長途汽車上,劉威葳看著在田野裏漸漸遠去的和她家一樣的低矮的泥草房,在清晨的霧氣中若隱若現,農田裏水稻長的青翠欲滴,仿佛還能看到有小孩子出來放牛。這一切對出來旅遊的城裏觀光客來說是多麼新鮮愜意的風景畫啊。可對她來說不是,在她眼裏這就是現實,活生生的現實。

她必須站在汙水裏彎著腰一根根的往田裏插秧,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她必須在天沒亮就早早起來放牛,然後趕在上課前手拿幹糧飛快的奔進教室,呼哧帶傳的聽完一堂課才能啃那塊已經冷了的幹糧,然後跑到學校的井邊舀上一瓢誰,鼓咚咚……灌個水飽;放學後她必須幹完所有的家務才能寫上一會兒作業,如果用電時間過長還會被無情的打斷,隻能第二天利用課間時間繼續做完。雖然這樣努力,家裏人還是不想讓她念下去,她堅持著考上了大學,但卻是在沒能力負擔大學的費用,曆經磨難之後再有一年,就能畢業了。

但,這些努力還有意義麼?她麵對那五千塊錢的時候曾經懷疑過自己的選擇,十幾年的努力真的就隻能變成了這種交易麼?一個心滿意足的老男人和五千塊錢?她的手緊緊攥著床單流著淚問自己。

她用水使勁衝刷自己的身體,她覺得它和那些在霓虹燈下的軀體一樣肮髒不堪。不過,在看到家人麵對那僅剩的三千塊錢時,他們的眼裏不僅是喜悅,還有希望。她的身上背負了三個人對命運的期望。

於是,她對自己說,一起才剛開始。

整場飯局進行的很沉悶,除了開頭時兩個人還算說了幾句打情罵俏的話之外,多數時間都是沉默,空氣裏靜的隻剩下被烤的滋滋直響的牛肉片和服務員不時翻動一下的鐵夾和烤板撞擊的聲音。如果說剛剛在飛機上他臆想著把她的脖頸扼製在自己手裏是中快感的話,那麼當下這種場景則引起了他的憤怒和焦慮。很顯然,他沒能象自己想象中那樣掌控整個局麵,她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則是跟著她的腳步在亦步亦趨的往前走,不,這樣不行。他在心裏對自己大喊。那種靠幻想得到的快感,在她的“刺激”下慢慢變成一次行動的動力。

也許陸豐從外表看上去完全符合人們對部分天才的想象,白皙的皮膚,略顯消瘦的身材,似乎缺乏鍛煉的肌肉鬆弛而又平滑,但實際上卻不是這樣,他不過是天生的白皮膚,看上去瘦弱並不代表他缺乏鍛煉,盡管他還沒真正親手掐住過誰的喉嚨,但在想象中至少已經有一個排的人在他手裏慢慢斷氣。他能感受到這種扼製給神經帶來的刺激,有時候清晨醒來,他的整個胳膊會酸的要命,好像已經長好的骨縫又重新裂開了。那種感覺真切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