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事不堪回首
羅凱的報告終於交上去了，他的建議是要將老家“楊樹村”建設成綠色生態園。一提這事，老婆就說他拆瘋了眼，怎麼還主動要求拆自己老家來了。
這一天羅凱被老婆說煩了，他終於把那段往事說了，事情過了二十年，他心裏還是又恨又怕。他從小沒了娘，爹娶了個後娘沒幾年，就栽在漲水的河裏淹死了。爹在的時候，後娘對他還不錯，等爹沒了，後娘就開始指使他幹活，尤其是經常領著他到山上挖石頭。當時他才十來歲，哪裏搬得動石頭？但是害怕後娘，也隻好跟著去。後娘把挖來的石頭都堆在了河邊，雖然堆了不少了，但她還要去挖，有人說嶺後的山腳下石頭平整，後娘就推著車帶他去了。可也就在那一天下午，羅凱偷了個懶，跑進林子裏去追蟋蟀，沒想到翻石頭的時候，竄出一條蛇來。
那蛇把身子立起來吐著信子，山裏的孩子認識蛇，他知道這是一種蝰蛇。可奇怪的是，蝰蛇的肚皮是黃色的，但這條蛇的肚皮上有五條黑道，像是用毛筆在黃色肚皮上畫了五條線，顯得特別地猙獰恐怖。羅凱嚇懵了，他一哭叫，那蛇立刻撲了上來，他感到手上一疼，又聽到後娘的叫喊聲，就連嚇帶疼地昏了過去。
等他醒了以後，渾身酸疼，傷口上糊著藥，那蛇真毒，連他的胳膊都是黑乎乎的。後娘的臉卻很難看，也不和他說話，反而還拉著他下地，讓他跟著她去搬石頭。他哭哭啼啼地說身上疼，想歇著。可是後娘瞪起了眼睛，還綽起棍子要打他，硬是逼得他搬了幾塊大石頭，累得渾身是汗，後娘才讓他回去吃飯，幹了這麼多活，卻隻給了他半碗飯。他餓著肚子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後娘就把他揪起來，讓他繼續去搬石頭。他一邊搬一邊偷著哭，有個路過的鄰居一看他後娘不在，就歎了口氣說，這是要孩子的命啊！
他聽完之後害怕了，生怕被折磨死，於是他橫下一口氣，趁後娘不注意，跑出了村子。也不知道跑到哪了，鞋都磨破了，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終於累得虛脫了，栽在地上就沒起來。
“再以後，你就都知道了。”羅凱說完這些事，老婆已經哭了起來，連聲罵後娘心毒，罵夠了，老婆也明白過來了：“怪不得你要建議拆老家，那房子和地，有你的份吧？”
羅凱點了點頭，他那份報告中的具體位置，家中的老房子和原來的三畝多地正好被圈了進來，如果那樣，就不光是有他的份了，而應該全是他的。因為後娘是外鄉人嫁過來的，房子肯定姓羅，而且分地是按村裏的人口分的，所以這地也是他羅家的，跟後娘一點關係都沒有。想到這，兩口子合計了一下，你不仁我不義，不用跟她客氣。他馬上給村長寫了封信，讓他轉告後娘，如果還活著，讓她抓緊找地方，家裏的房子和地，他要收回了！
（二）回鄉祭祖
幾個月以後，羅凱和老婆領著女兒小玉回到了家鄉，他此行一是公司安排的，回家去摸摸底，拆遷的時候好有個數；二是借機會，他也回家去拜拜祖墳，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得去收回房子和地。
在車上，羅凱就打著算盤，後娘一直沒回信，估計是不想放棄房子和地，這樣他得想出些具體辦法來，實在不行就打官司。然而，等他回到家才發現，事情出奇的順利，鄰居告訴他，她後娘接到他的信後，也不知道怎麼了，居然四處找人看信，再就沒回來。村裏組織人找遍了也沒找到。這讓羅凱有點意外，同時也有點興災樂禍，這麼狠毒的後娘，遭到這樣的報應，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後娘沒了，他自然成了家裏的主人，財產問題順利解決了，他心情舒暢，每天都要出去和鄉親們攀談，但奇怪的是，鄉親們對他卻愛答不理的，也許是對拆遷的開發商都有一種排斥吧，但他老婆受不了這種冷淡，就不再跟他出門，隻是帶著孩子四處玩。有一天羅凱告訴她，回來後也應該領孩子去祭拜一下祖墳，但是千萬注意，別去嶺後玩，那地方有毒蛇。
這樣過了好幾天，羅凱總算把人際關係捋順了點，然而這一天他正和大家談事情，村裏的一個上山打獵的急三火四跑過來找他，壞了！孩子被蛇咬了。
羅凱腦袋“嗡”的一下，披頭散發的老婆抱著孩子也跑過來，她的嘴已經發黑了，嗓子沙啞著，連發音都聽不準了，還是那個打獵的說：“是帶黑線的蛇……”這句話讓羅凱腿都嚇軟了。還是旁邊的村幹部有見識，馬上說這是“五線蛇”，蝰蛇中最毒的一種，趕緊去“梨樹溝”，那裏的王大夫專治蛇毒。
羅凱清醒過來，梨樹溝是鄰村，可是中間有一條小河隔著，又沒船又沒橋的，得繞很遠的路，這不什麼都耽誤了嗎？但是大家輪流抱著孩子跑起來，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跑過去，跑到了河邊他才發現，當年這條淹死他父親的河，現在已經搭上了一座簡易的石頭橋，有了這座橋，兩個村子抬抬腳就到了。王大夫給孩子上了藥，又讓羅凱的老婆把嘴漱幹淨，也給她服了解毒藥。他遞給她一張藥方，還誇獎起她來：“到底是有文化的人，中了五線蛇的毒，如果不是馬上把毒吸出來，跑到這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