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重逢襄州(一)(1 / 2)

這位與莫梨的經曆有些相似,便是利用裝傻這種手段在鬼穀七門之中保全自己。有這般隱忍之性的人,是能夠成就大事的。他潛伏了十年,終於在二十四歲之時,終結七門分立的局麵,將它們合並為一門,將鬼穀一派徹底清洗了個遍,執掌了整個鬼穀派。之後的三年,便將鬼穀派光大起來。

除了這些,他還有一個令人欽羨的地方,就是他有一個在世人都把他當做傻子之時仍舊不離不棄的妻子。這位妻子是毒醫世家傳人,據說極其護短,對他一見傾心。他的成長,也有一部分是這位妻子的貢獻。

今日,我見到了這個傳說。

下午的陽光正好,他當時就立在小路盡頭,一身白衣,衣擺處繡了大朵大朵的銀色玉蘭,負手背向而立。哥哥恭敬地稱呼:“阮堡主。”阮良辰便轉過身來,又是一個芝蘭玉樹的美少年……呃,似乎,應該稱為美大叔?畢竟二十八了都……在這個年代全是比較大了。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澄澈如夜空的眸子映出我的影子,薄唇微彎,笑意淺淺浮上來。聲音如同林中靜靜流淌的小溪:“林兄,這位,可就是莫梨小姐?”哥哥行了一個禮:“正是舍妹,勞煩您了。”“不客氣,良辰也是受人所托。”哥哥又道:“那勞煩您代為轉告,若日後有可用之處,林家定傾力相助。”

我皺眉,不是說是哥哥的好友嗎,哥哥的態度怎麼這麼……

阮良辰笑意更濃:“他辦事,要收回的可不止這麼一點,林兄可要做好割愛的準備。”他說這話時,正看著我,那神情叫我毛骨悚然,那個,有我什麼事麼……

今日,哥哥打算帶我回楊家,順便捎上皇上親筆的詔書,去為我娘和離。

楊慰宗身邊站著王氏,兩人的氣質也是如此契合。嗬,莫梨娘親也是造孽,所以,母債女償麼……接過詔書,楊慰宗毫不猶豫地揮筆寫下休書。解脫了……我現在林如風身側,親眼見證了命運的咬合的齒輪就此脫節。“從今以後,我楊家,與林家在無瓜葛。”楊慰宗說道,他那經受風霜的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沒有欣喜,亦沒有悲傷。

我緩步走來,“爹爹。”我輕聲喚道。屋子裏所有人齊刷刷投過來視線。林如風不解地望著我,嘴唇微張,似乎要說什麼,我對他笑了笑。

我向他行了一禮。“這是莫梨最後一次叫您爹爹,我代我娘親所犯下的錯,為您道歉。”楊慰宗帶著幾分驚愕看著我,我正視著他的眼睛。“母債女償,在楊家這麼多年,我受了這麼的苦,終於,今日兩清了。”

莫梨,我會把你要說的,全部說出來。

“爹爹,莫梨從來沒有傻過。”

此語一出,在場的眾人各人神色異常,臉上的顏色變了幾變。“小時候,莫梨覺得爹爹很偏心,後來,有人告訴我,當年的真相,那時我也覺得爹爹很可憐。於是爹爹將莫梨鞭撻至瀕死,莫梨就在心中發誓,為娘親還完債後,莫梨便與楊家再無瓜葛。可是,莫梨身上還有楊家一半的血。”我說到這裏頓了頓,繼而綻放出一個我自認為最恰到好處的笑容。手指微微曲起,袖中的匕首滑落到掌中,我抬手揮下。

“這就還給楊家。”

刹那,血湧如注。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楊清雨。她慘叫一聲,我忍不住向她翻了個白眼。怎麼搞的像是她受了傷。這叫聲提醒了仍舊愣在那裏的林如風和阮良辰。阮良辰上前一步,說了聲“得罪”握住我流血的手腕,以針為刃,割下白袍一角為帶,利落地將傷口以上處紮好,又以銀針紮我身上幾處穴位。我瞥見楊慰宗因勒緊手而青筋突出的拳頭,心中正自冷笑,冷不丁頭上吃痛,接著便是林如風氣急敗壞的聲音:“胡鬧,胡鬧!”

阮良辰拔出銀針,鬆開手舒了口氣,又恢複了溫雅的樣子。“林兄稍安勿躁,令妹並未傷到要害,止血即可,傷口待良辰回去配一副敷藥便好。”我撅了撅嘴,伸手撓了撓剛剛被打的頭,“真的沒事,哥哥我可是看準了才劃的。”林如風瞪我一眼:“還說,回去好好收拾你!”

我吐了吐舌頭,心想總不能告訴你這是莫梨的最後心願吧。

林如風緊繃著臉,用盡力壓製住的聲音說道:“楊丞相,就此別過。”楊慰宗真是什麼也說不出了。擠了半天,終於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好。”到顯得一點魄力也沒有了。

阮良辰抬手抱拳:“告辭。”先抬步走了出去。林如風拉我一把,迅速跟了上去。

我微微敞開木格窗子,看著相府門口那對石獅逐漸消失在視野中,一時間百感交集。

正在唏噓傷感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陰森森的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搓了搓雙臂,偏頭看過去,正好對上林如風氣的有些扭曲的臉。

“……”

“哥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頭上又遭受一擊。我欲哭無淚地抱頭蹲在角落裏。“哥哥,不要打了,莫梨知錯了嘛~~”“就知道胡鬧,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用得著割腕放血?你身體也有一半是他給的,怎麼不割一半給他?!”我噘嘴,小心挪到他身邊:“哥哥,莫梨真的真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他怒瞪我一眼,到不再說什麼了。你看,有個好說話的哥哥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