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那種肯聽皇命的人麼?哈哈哈,”僑商放聲大笑,“必是暗中查訪蓄謀已久!袁姑娘,不不不,白夫人我跟你說,他娶你絕對是為了……哈哈哈,記得大福寺裏那個小和尚麼?我是楊晉,楊大郎啊!”
? 這廝笑得太猛,沒控製好力道,忽然一個響屁,將啞巴小廝崩了老遠,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捂住了鼻子嘴。
? 白無恙麵色鐵青,背轉了身子。
? “你是楊大哥?”
? 僑商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 “他是?”
? “沒錯沒錯!”楊晉放下手,麵孔還泛著微紅,“他說恩人為了救他而毒發身亡,怎麼都難辭其咎,非要以身相替,不隻刮光了頭發還丟下老娘躲進大福寺,死都不肯出來。要不是你跟他爭論什麼因果善惡,大昭怎麼會有位白相爺,頂多出個高僧罷了!”
? 十幾年前,李氏帶著一雙兒女去大福寺還願,吩咐杏之帶著弟弟在院子裏頭別亂跑。
? 初秋古木翠柏,梵聲鳥語,滌盡了人心塵埃。杏之對石碑上的銘文起了興趣,丟下無聊亂竄的淵之,研究起書法走勢,完全忘了六七歲的男孩正處於豬嫌狗不愛的年齡。
? 一旁鬧起來,杏之才驚覺,弟弟不見了?
? 得理不饒人的小和尚正在數落,一張嘴不停地開開合合,像是被打傷了鼻子糊得滿臉是血。淵之呢,站在一邊,滿臉羞慚,如同做了什麼罪惡滔天難以被饒恕的事。
? 杏之不動聲色,站在人群中聽了一會,終於明白了:原來是淵之偷吃人家的葡萄被發現,從墊腳石上掉下來,砸傷了小和尚。
? 真是又小氣又囉嗦又嘚瑟!杏之忍不住了,“這位師傅可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
? “施主又是否明白什麼叫種善因得善果?”
? “萬物有靈,當知我家兄弟並不是有意為惡。世間多得是種善因而不得善果,足以追朔到前世幾生去,難道如此便要一直糾纏下去?”
? 小和尚愣了一下,似乎又想到很多,喃喃如同自語,“以小見大,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 “管中窺豹,隻見一斑,不足以得全貌,又豈能得天下?自誤罷了。”
? “施主以為如何?”
?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立足當前,放眼天下。”
? 圍觀群眾早已發出嗡嗡聲,“這兩位在說什麼?小小年紀,說的都是人聽不懂的話。”
? “你知道什麼?這個叫禪語機鋒,小和尚不簡單,小姑娘就更厲害,都是神童啊……”
? 淵之偷偷扯著阿姐的衣襟,一雙眼睛可憐巴巴,恨不得立刻回家。
? 有人卻還興致勃勃,“你們猜,誰輸誰贏?”
? “這誰知道?”無聊人士幹脆打起了賭。
? 小和尚後麵站了大半天的青衫少年繞到前麵,遞給杏之一件紅豔豔的物事,“在下楊大郎,是這位小師傅的朋友。今日之事,不妨暫且擱下,十年之後,大福寺再見,如何?”
? 杏之繃著臉,琢磨了一會兒,接下那東西。看來是打圓場,也是約戰,自己不接受就代表膽怯了,“淵之,走,咱們去找阿娘。”
? ……
? 若不是朱砂佛陀,自己也不會被阿爹教訓,什麼爭強好勝愛出風頭,言語無狀不遵教誨,不止關在家裏好幾個月,連那些個《山海經》《異事錄》天文地理六藝全書之類的都沒收了,隻留下《女德》《女訓》。
? 如此重重包裹,雖如錐處囊中卻難以嶄露頭角,好不容易顯出一點鋒芒,竟被當做惡名流傳。阿爹還催眠他自己,以為佛陀是什麼定情信物,好不荒唐……自己和這當世妖孽的梁子,還真是結的早呢。
? 女先生理清了思路,對著自家相公,扯了扯嘴角,“果然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相爺如今的美貌,是否還要感謝當初淵之那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