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人,包括小啞巴,不約而同閉緊了嘴。
? 杏之卻是坦然自若,“楊大哥此次前來,是有急事?”
? “無恙傳了信,說是再要些馬匹兵器。”楊晉為贖方才釋放廢氣的罪,也是夠拚的,“白天不方便,隻能晚上出發,在溶洞裏過幾個時辰,晚上再送過來。”
? “原來如此,既然是正事,杏之便不再打擾了。”女先生這會倒有了做女子的覺悟,主動退出,讓他們方便說話,也不和相公有什麼眼神交流。
? 白無恙的臉色從剛才的鐵青變成緋紅,雖然看似沒有喜怒,隻是坐著,楊晉便不敢說話。
? 大昭為了和僑商以物易物,特意設了易館,而白無恙和易館主事,從小便是忘年交。
? 相識這麼多年脾氣秉性還算了解,楊晉知道,白無恙臉上越平靜,心裏越激蕩,越是格外順從越是已經憤怒,不說話,沒有表情,真的不好說他在想什麼。貿然開口,無異於自尋死路。
? 小廝舍利同樣在門外戰栗,進不進去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人家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了,自己傷了碰了隻有阿娘心疼。可是不進去,這麼大的事兒,“爺,爺……”
? 雖然有點戰戰兢兢,卻還是不得不說。
? 白無恙總算聽到了呼喚,擺擺手示意楊晉不要跟過來,自己走到門外,“什麼事?”
? “探子來報,那些人已經集結在桃花山,搶劫傷人無惡不作。”
? “再探!”
? 到了這個時候,皇帝沒理由再置身事外了。
? 羲和六年春,匪患驟起。
? 外邦一撥被官兵攆上絕路的土匪,學著傳說中夜家軍的樣子,製作了樹枝毛皮的翅膀,企圖跳思慕崖求生。三千人,有不敢往下跳被活捉的,有跳下去撞上石筍摔死的,有點兒背插在樹枝上的,有掉進海裏淹死的,剩下不到兩百人,聚集到了一起。
? 百姓們原先隻是納悶,怎地忽然就來了這麼多野蠻人?還到處搶東西?
? 外邦的教化真是貧瘠,明明說一聲大夥都可以幫忙,偏偏要來橫的。老百姓們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文化的優越性,權當體驗一把施舍乞丐的滋味吧。
流寇們心裏憋屈得緊:每次出山都他媽的乘興而出敗興而歸。戰利品雖然豐富,可心裏的滋味不好受。他們這邊又搶又砸,人家那邊倒像在看戲,表情雖害怕,眼神卻充滿了憐憫,混合著藏也藏不住的輕蔑,就像瞧見一群亂衝亂撞吃飽了還到處拉屎的野狗。
? 剛剛被推選成領導的王八胖一揮手,“不搶東西了,搶人!”
? “王八爺……”二當家毛雄真心不會說話,看見領導瞪眼,才知道稱呼不對,“八爺?”
? “叫胖爺!”這位領導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自己排行老八,還剛好姓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 “是是是,您剛才說搶人?搶什麼人?這裏的女人什麼活都不會幹,還胖得像豬?”
? “那就搶男人,俊俏點的,能當女人使,還會幹活!”
? “明白,明白。”二當家樂得癲頭癲腦。
? 大昭國的皇帝頭疼得不得了:這群土匪都是外來戶,沒什麼教養,不止搶東西搶錢還搶人。沒有男人的家庭被擄走了母親,有男人的家庭被抓走了男人,桃花縣以家庭為單位的個體開始亂了。一家子作為頂梁柱的那個人忽然消失,幹不動重活沒做過粗活處處倚靠父兄母親的女人們哭作一團,“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啊!”
? 桃花縣令伍子書寫完最後一道奏折,失蹤了。土匪們不隻劫財殺人,還四處放火,從未經過戰亂的百姓,如溫順的羔羊遇到了野狼,原本開遍了桃花姹紫嫣紅的地方,成為一片焦土。
? 征兵令雖下,報名的卻沒有幾個,不是怕打不過人家是怕給大夥拖後腿。再說安樂慣了,難免膽怯,表態容易行動難,打仗是要流血死人的。
? 聖人得到奏報,俯視朝堂,一群黑壓壓低著的腦袋,不由悲從中來,“哪位愛卿可以為朕分憂,救百姓於水火?”
?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皇帝聖人的幾位親家,巴不得腳下的青玉石板忽然裂開,好讓自己能鑽進去。如此絕望的情形,曾經有人提醒過他。聖人迷蒙的淚眼不由自主地在人頭中搜索,“怎地今日,相爺沒有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