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血塗滿階
一步,一步...
血已經不再是一點一點的滴落,灰白的石階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線,越往上,那血線也越寬越濃,一直到玉兒腳下,好像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血色玫瑰。
已經是五十七步了,玉兒身上也已經有了五十七道傷口,雖然每一道傷口都並非致命傷。但是不閃躲,不防禦。那種傷害簡直與淩遲酷刑毫無二致。她如今已經沒了力氣,雙腳戰栗,矮矮的台階似乎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高山障壁,雙腳難以邁出那樣的高度。她向那台階挪近,雙膝重重跪在上一級台階上,再往前挪動幾分,撐著自己身子站起來。如此也算邁過了一級台階。
然而等她剛剛起身,一道虛幻人影從天而降,劍鋒如雷,一劍便刺透了她右臂小骨。玉兒慘叫一聲,身形驀地向後一倒,竟然從台階上直摔下來,砰砰一陣滾落,又重新滾落到三十餘級的高度。
在場的所有弟子看得驚心動魄,一些女弟子實在不忍看,轉身側目。一些女弟子掩唇落淚,出言相勸。獨孤玉翎心中亦是不忍,望向蘇海棠,澀聲道:“師父...”
蘇海棠點點頭,獨孤玉翎飛快趕到玉兒身邊,招來幾個弟子要扶她起身。她剛剛將她扶住,玉兒伸開左手無力的推了推她身子。力氣極小,如若嬰孩。獨孤玉翎含淚道:“不要再上去了,你上不去的。韓師弟若知道你這樣,他會有多傷心。”
玉兒輕輕搖頭,吃力地掙脫開她的攙扶,撲通一聲摔落到石階上,她翻了個身,左手撐著身體慢慢跪直,再度向上以及台階爬去。
獨孤玉翎攔住她,道:“夠了,你會死的。”
令狐玉兒推了推她,獨孤玉翎不忍她繼續受苦,便想強行拉她下來。蘇海棠出聲製止道:“玉翎,回來。”
“師父!”
“那是她的選擇,你無權幹涉。回來!”
獨孤玉翎不再似初時那樣麵若冰霜,雙眼中淚水滑落,慢慢起身退回了原處。玉兒痛苦的咬著唇,眼中卻洋溢著無限的欣喜。此時右臂已經無法用力,隻能累贅的拖在地上。單靠著左臂的微弱力量一點點向前挪動。
好在之前掉落下來的那一段台階沒有再出現什麼幻影,半個時辰過去,她又奇跡般的爬回了之前跌落的地方。玉兒此時雙唇已經雪白,失血過多導致渾身無力,多走一步都已經是無比困難。她抬起頭來,望著剩餘的那四十五級台階,心中不免生出一種絕望。
她喘了幾口粗氣,忽覺腹內翻攪,忽的一陣咳嗽,口中也吐出殷紅的血。雖然爬的極慢,但是幾乎已經是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每一根頭發上都綴滿了汗珠,混著血液灑落,便在那殷紅的地麵上淡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斑駁痕跡。
再向上爬一級,幻影閃電般突襲,玉兒左腿頓時被劃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她身形不穩,再次跌在石階上。這一次竟然連跪直身子都難以做到。她掙紮了一番,發現身中力氣幾乎已經全被抽幹了。她仰頭望著天,隻見天空中白雲朵朵,隨意飄散,新雨過後,整片天穹也如洗過一樣,藍得澄澈透明。
看著看著,天空中的雲好似都聚到了一處,慢慢的彙成了一隻手,正從天空中伸下來,玉兒見狀,手指微微動了動,也吃力地抬起手來。玉兒眼中閃爍著一點晶瑩,道:“相公,是你嗎?你想了我嗎?”說著淡淡一笑,她看著那隻巨大的雲手與她指尖相碰,玉兒似乎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心底喚起。她心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找你。”
那雲手似乎能聽懂她的話,瞬間又消散了去。
玉兒眼前一花,好似麵前的事物忽的模糊了一下,她晃了晃頭,就像做了一場夢一般。抬頭,隻見白雲飄浮,毫不見聚合痕跡。
原來方才隻不過是自己的幻念而已。
這一會兒的功夫,她也稍稍恢複了一點力氣,但想跪著爬上台階還是無比困難。每一級台階約麼有兩尺之寬,玉兒翻一個身剛好便能到那台階下方,於是一手攀著台階的棱角,用自己右肩支撐著身子滾上高一級的台階。盡管還會有虛影出現,身上也會再多一道傷口,可是這般翻滾著向上爬,至少不會再跌到下麵去。
百級台階上的血已經流到了第一級,染紅了石縫間大片的嫩草。玉兒還在堅持不懈的蠕動著,動作已經越來越艱難。底下七十餘名弟子早已泣不成聲,便是蘇海棠眼中也閃爍著猶疑。她望著寧死不放棄的玉兒,緩緩望著天空,低聲喃喃道:“師兄,你看到了麼,這世上竟有比你還要癡情的人......是我太自私了嗎?我從小便對玉棠嚴苛至極,即便她身患絕症,我也沒好好陪陪她,沒能替你好好照顧她。她喜歡韓侖,我隻想成全她,滿足她最後幾個為數不多的心願。這隻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一點償還。可...”她囁嚅著望向玉兒,不免黯自垂下眼角,問道:“師兄,我錯了嗎?她和玉棠一樣,也隻不過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