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修醒來時就看到一張蒼白的小臉蹲在自己麵前,林琅身上細密的疤痕看上去有些紮眼,徹底把他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拉回了現實。望了望身邊見是一座草棚。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林琅看左修醒來鬆了一口氣,從包裏翻出幾個瓶子,“左小少爺,你傷都好差不多了,不過要靜養一段日子,這些藥都外服,一日一次。”
左修定睛端詳林琅。臉色是病態的白,很瘦。一對墨色大眼靈氣逼人,著一身淡灰布衣,套在她身上顯地很大。身上布滿了細細的疤痕,頭發很多,洋洋灑灑的一大把束一個馬尾。看上去飽受欺淩。(林琅就這樣子,飽受欺淩,他自己想象的)。算不上是漂亮的長相,說是清秀也有些勉強,但是很有特點。
“小妹妹,你是被玄武那老賊擄上山的吧?”左修反問不答。看林琅臉色蒼白略帶病態,身上的疤痕雖說很淡可細看還是有些駭人,且她說話柔聲柔氣的,看樣子很是讓人疼惜。左修想想就覺得肯定是玄武那老賊狠心把她擄上山然後整天折磨這可憐的孩子。霎時心中騰地冒起了一把火,粗聲粗氣地道:“小妹妹,你跟我下山吧,我們去拜個厲害的師傅,藝成後咱們再回來找這老賊報仇雪恨!”
林琅聞言愣了愣,臉上掛了幾條黑線,之塔心中所想,暗想玄武在這孩子心裏形象是被毀的一塌糊塗啊,成了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了…。無奈道:“不用了,情我領了,你快些出穀吧。”言畢起身欲走。
左修聞言一急,忙著要起身,掙紮間拉動了腰間一處刀傷。當下疼的立馬縮了回去。心下不禁溢出一直積壓著的酸楚。
五年前二月初八的前一天,自己還是左家的小少爺,養尊處優意氣風發。那時自己還擁有父母的疼愛,兄弟姐妹的情誼,家中上下和諧的溫情。
然後,那日自己貪玩在市集上多玩了一會,推開家裏的朱漆大門,看到的是,是滿目蕭然,是家破人亡,是今後,要獨身麵對的,仇恨,孤單。
想起五年來自己跌跌撞撞一路從中陽奔走,受過的欺淩和委屈,父母慘死自己孤身一人,左修眼眶裏迅速積滿了眼淚。
林琅看他一臉哀傷,歎了口氣又到他身邊蹲下,道:“你又何須這麼莽撞?現在的你別說殺玄武,就是我你也殺不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有能力了再來找他,有何不可?”
“你跟我走吧!”左修抹了把眼淚,“我帶你去尋你父母。”
聞言林琅怔了怔,這孩子誤會地越來越離譜了啊。我連父母的樣子都沒見過,怎麼尋?苦笑道:“你大仇未報,還有心思管我這隻有一麵之緣的小丫頭?你還是快些出穀吧,你打不過玄武老頭的。而且,我父母早死了。”
左修聞言也是愣了愣,對林琅又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情,道:“我既已知你受奸人之困,就沒有理由置之不理,雖說我現今沒有能力照顧好你,”左修神色黯了黯,“隻要我還活著有一口氣在,別人就傷不了你!”
林琅被他說得越來越無語,卻也有些感動。
第一次有人說,要保護自己,即使他還隻是一個少年,家破人亡的少年,什麼都不擁有,隻剩一身無從寄托的抱負和仇恨。
兩人對視良久,一個一臉堅定一個一臉複雜,一個躺著一個蹲著。一個是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另一個有家卻是天人相隔。
林琅看著左修的眼睛,很幹淨,幹淨地像星辰一樣明亮。眉目俊朗,有些滄桑的痕跡。
他還隻是一個少年,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陰差陽錯和自己一樣被老天爺玩了一把,背負了太多他不該背負的東西。他很堅強,對自己,他很善良。
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受。感受感受,感同身受。
林琅突然笑了笑,握住了左修生了些許薄繭的手,輕輕道:“謝謝。”
左修看看自己手裏那雙小手,又看看林琅帶笑的臉,眼裏多了五年來不曾出現過的柔和,心裏也和林琅的手一樣,泛著暖暖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