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墨兒。”
男子的氣息瞬間抽離,從跳上馬車到絕塵而去,隻給惜墨留下了越來越遠的背影。
目送著那遠去的馬車直到消失後,惜墨深深的一呼氣,天城那特有的味道終於再次回到身體裏了。
還是割舍不掉吧,雖然自己幫不上任何的忙,卻依然不願遠離這場紛爭。選擇待在一個不在中心,卻是一有風吹草動就馬上能得到消息的天朝小鎮裏,是不想離他們太遠吧。
深秋的風將額前的碎發吹起,一如當初別離這裏的淡若,惜墨撥開遮住眼睛的一縷發絲,讓遠處喋血的夕陽更加入目。
不遠處傳來一段交談的話,讓本來想繼續前行的惜墨駐足下來,她定睛一看,身旁不住泛起藥香的地方,正是小鎮一家名為正和的藥鋪,裏麵兩個形似掌櫃和夥計的人,就是剛才說話的人。
花白胡子的老者正在一尊小火爐上煎藥,一旁的小夥計在他身邊忙碌的跑來跑去,不時的詢問著老者他這麼做是否正確,看樣子還是個初學者。不過那個煎藥的老者則是一副越來越不耐煩的樣子,隨著他的提問連回答的聲音也變得粗聲粗氣,最後隻剩下“嗯”“啊”的單音節。
“師父,這五味子——”
“夠了!真不明白你的腦袋裏裝了些什麼,真是笨的無可救藥,要不是天明回鄉探母,打死也不會要你來幫忙,結果是越幫越忙。你給我馬上滾回家去,一輩子不準在回藥鋪來!”
“爹,不,師父……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小夥計哭喪著臉,低著頭,邁著緩慢的腳步向藥鋪後院走去,手裏還拿著自己認錯的南五味子,神情很是恍惚。
看到那個滿是失望的夥計,惜墨目光流轉,他,是真的很喜歡這一行。
就算是自己的重新開始吧,惜墨暗暗下定決心,攏緊手指,她抬腳走進了正和藥鋪。
“掌櫃,我想也許我可以幫上你的一點點忙。”
……
款冬花七錢,百部五錢,桑皮三錢,五味子三錢,花粉七錢,麥冬七錢,冬瓜子七錢,黨參七錢,知母三錢……
抹了抹額上的薄汗,惜墨依舊在黯淡的燭火下不辭辛苦,按照那一張張藥方抓藥,熬藥,然後囑托給白方將熬好的藥送去病人家裏。
剛才短暫的晚飯光景,惜墨幾乎已經和這一家人混熟了,白家世代經營小鎮上的藥鋪生意,傳到白術手裏後,並無多大的起色,本想讓獨子重振店鋪的聲名的,卻沒想到獨子白方從小遲鈍,對藥材的識辨能力也差,倒是一個叫程天明的幫徒頗有天分。
……最近天城的軍隊大幅度的增加,連調動也愈加頻繁,怕是要變天了吧……
耳邊回響起白術的話,惜墨原本埋在心底的擔心也隨之浮上水麵,勝負應該要見分曉了吧。
走到紅燭跟前,短小的火苗正不知疲倦的跳動著,時不時燭芯處還會發出茲茲的火光。
現在,已經是十天之後很久了。
沒想到,自己真的沒有一點牽掛的離開了那裏,鳳凰門的女主人早已另換她人了吧。婚事一點也沒有耽擱,以他的能力,也應該不會有人察覺出新娘的身份吧,前任鳳司的女兒,一直寄養在鳳凰門的惜墨小姐……
在擔心嗎?是在擔心他嗎?擔心他會被拆穿,新娘的身份會引起別人的疑惑?
算了吧,連自己,又何嚐是真的惜墨,何嚐是娘的女兒,不過,是一個更大、更久遠的陷阱罷了……
“李姑娘,我回來了,藥也已經送到虎嬸家了。唉,李姑娘?”
白方回到藥鋪,卻看到正安靜的坐在蠟燭旁邊,不發一聲的女子。
“噢!”,惜墨被他一叫,立刻回過神來,看到他正要張口詢問,趕忙提前岔開他的注意——
“白兄弟,聽說明日會有訂好的生藥材送到,我們不用提前將藥櫃和倉庫整理好嗎?”
“呀,差點忘了!”白方一聽惜墨如此說,一巴掌拍到腦門上,“還好李姑娘你提醒,不然又要挨爹的一頓臭罵了。”
“沒關係,我們兩個人動作快些,一定——”還沒等惜墨把話說完,白方就在各藥櫃之間轉起圈來,一通手忙腳亂。
歎口氣,惜墨上前摁住他的肩膀,“來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