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白玉堂哼哼唧唧地踢翻了被子,又從床上滾了下來,順勢撞倒了花架,花樽晃了兩下跌下來,正砸在他腦袋上了,他昏昏沉沉地摸著腦門上的痛處從睡夢中醒來,嘟囔了一句“碎碎平安”,順著牆剛爬回床上。就聽到一聲尖叫不知從何處傳來,因為叫得太過淒厲高亢,倒像是從四麵八方有女鬼湧來似的。白玉堂一刹間睡意全消,聽聲辨位,發現聲音竟然就從隔壁來。望天想了想,下床直奔展昭房裏去了。
一腳踢開門,展昭也被那於高空自由回旋的尖叫聲吵醒了,半夢半醒之間朦朦朧朧地坐在床上發呆。
白玉堂拉著展昭肩膀狠命地搖:“貓,貓,我隔壁有人尖叫。”
被搖到昏頭漲腦的展昭迷迷糊糊地說:“你隔壁有人叫你去隔壁啊,你上我這兒來幹嘛。”
“我想是封冪帶來那個女孩子醒了。”
“她醒了你去對門找封冪啊,你找我幹嘛。”又一想不大對頭,怒道,“我不是讓你照顧她麼,你怎麼沒看著她?”
“她睡得那麼沉我當然也睡去了。她要是有什麼事兒呢?”
展昭絕望地搖搖頭,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居然腦袋抽筋托了白玉堂。道:“她有事你去找老包啊。”
“反正你也醒了。不如你去找老包,我去找封冪。”
“你醒了我可沒醒,等我緩過這陣就能繼續睡了。”說著擺了擺手,作勢又要往下倒。
白玉堂忙伸手一把撈住展昭下滑的身子,扳正了,道:“可是我這麼一鬧睡不著了。你也別睡了。你不醒我唱個歌給你聽。反正惡心死你不償命。”
話音未落,展昭心裏一凜,立馬清醒了,狠狠道:“太毒了你。”掀開被子利索地下了床。
沒睡醒的時候,展昭的脾氣總是很糟的。半柱香之後,本著一榮俱榮,要困死則齊困死的原則,幾個人聚集在那女子休息的客房裏,一個個隻穿著貼身的睡衣,頭發淩亂如鳥窩,展昭雙手環抱胸前歪在一邊打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瞎了,凶光畢露;公孫策流著哈喇子明顯還在做夢;包拯直接閉著眼壓在公孫背上打盹,封冪以手撐著額頭,痛苦地直想飆髒話;看起來完全清醒的隻是白玉堂。
隻見他瞪著一雙亮燦燦的眼睛,興趣十足地盯著那個夜奔而來的姑娘,那姑娘隻是驚恐地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眼也不敢睜。這麼僵持了一下子,白玉堂很快地不耐煩了,道:“你倒說話啊,你就是啞巴也給我在啊唔幾聲嘛。”
小姑娘聽他說話粗聲粗氣的,嚇得更厲害了。
展昭瞄了一眼抖如篩糠的被子,心說白老鼠隨便說個話都像攔路搶劫似的,這樣下去都別想睡了。哄女孩子還是封冪比較拿手。於是一腳踹翻了封冪的凳子,道:“你惹的麻煩你來收拾。”
封冪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太困了,連發火也忘了,揉了揉眼睛,居然乖乖地坐到床邊。要知道在極困的時候,不動還好,還能維持著一星理智,要是一動又一靜,倒把那點困勁都逗上來了,此刻封冪已經不能獨立思考,連牙都困到軟了。於是她溫柔地摸了摸頭,輕聲細語地說:“別害怕。我們都是好人。哈~~~欠,這裏是開~哈啊~開封府,都是好人。”說完又是一個哈欠,倚著床柱就失去了意識,打起了呼嚕。
那個女孩子聽見這個聲音溫文有禮文質彬彬的感覺,又聽說是在開封府裏,也就不那麼害怕了,從被子裏鑽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一顆醒目的黑炭頭,額頭上還有一個月牙,急忙說:“那是包大人嗎?”
包拯此刻還處在不能分辨現實和夢境,男人和女人的狀態,於是展昭代答:“沒錯,就是他。”
“可是,我找的是封冪,封公子。”
白玉堂衝旁邊一努嘴:“在你旁邊打呼嚕的就是。”
展昭向天翻個白眼,唉,封冪這個四兩撥千斤地功夫耍得好。明明是找她的,她楞是有辦法一腳踢進開封府,害得他們三更半夜不得睡覺。真行。
那女子心有餘悸,“我醒來一片漆黑,我還以為自己被人賣了呢。”
“從你叫得跟見鬼一樣的尖叫聲裏我們都可以感受到你的心情。”
她赧然一笑,“小女子姓謝,夫家姓柳。”
展昭忽然顫聲地說:“作孽啊,她連有夫之婦都勾引?!”
“沒有沒有,封公子沒有勾引我。我們是在春榴鋪裏認識的,他賣胭脂,我買胭脂……”
“要了命了,你紅杏出牆還倒貼啊!”果然是……豪放啊。
“不是不是,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呐。”她頗不耐煩地豎起眉毛。
“請請。”展昭歉然地做了個請的姿勢,不再打岔。
“事情要從封公子第一天上工說起了……”這位柳謝氏就將事情的原委這樣娓娓道來。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就在這個早晨,有無數的人死去和出生的普通的早晨,唯一特別的是,那天正是封冪打扮得跟相公一樣,並且立刻被白玉堂指認為相公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