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2)

悲劇的開端,隻是一件日常瑣事。

那天晚上,月色極好,公孫策就如往常一樣夢遊過展昭的窗前。展昭也如往常一樣,無視公孫策慢慢飄遠的背影,在燈下算賬,克扣各人的零用錢。當公孫策第二次經過他窗前的時候,他已經合上了賬本,打算在睡前巡視一下菜地。

地裏的蔬菜瓜果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幾片嫩葉東倒西歪毫無生氣,慘白月光下更顯得可憐。展昭蹲在地裏歎了口氣,雖然他致力於種植業,但總是不怎麼順利。有時候,展昭不得不懷疑自己也許沒有種菜的天分。

就在他長籲短歎的當口,一個黑影踩過牆頭,從展昭的頭頂躍過,落下一個輕巧的黑影。他還來不及反應出任何疑問,已經本能地拔腿追了上去。敢拿開封府當過道,他不知道這裏是誰地頭麼!兩人在瓦片上飛步,九轉八彎。前麵的黑衣人眼見要就要被展昭追上了,回身丟下一顆火藥丸,火藥在展昭腳邊炸了開來,他急急退了兩步,眼前一片白霧,伸手不見五指。

“就這麼讓他跑了,真不值。”展昭咬著牙道。

“我也覺得不值。”白玉堂的聲音從下麵一路飄了上來。

“你又怎麼了?”

“讓你踩了半天我覺得很不值。”白玉堂說得咬牙切齒的。

低頭,難怪地上軟趴趴的,原來是老鼠肚子。展昭趕緊挪開腳。

“你追誰呢?”

“我要知道還追個什麼勁兒。”

白玉堂在一旁掀鼻孔:“好好,你有理。”往下一翻身,穩穩落地,“我睡去了。”

這件夜半小事,很快地過去,除了白玉堂還謹記著肚子上的一對腳印,就沒有人再記得那個晚上了。

今春又到了每年的科考之期,各地學子從四麵八方湧入京城,一時間八卦之風更盛於前。《景祐雜報》特地開辟科考專欄,每日不間斷貼身報道考生動態,熱門人選專訪。禮部司科考之職,這些天更是忙得腳底朝天,徹夜加班,一個個累的麵青唇白,被輿論戲稱為“考期瘟疫症”,一沾即死。

那天包拯下朝回來,就苦著一張臉腳步沉重,比平日更加濃墨重彩的姿態,像個為民請命又被奸臣陷害的好官。從進門到在飯桌邊坐下,一路歎不完的氣。包拯麵色濃重地揀了根油條塞進嘴裏咬著。香脆有勁,軟硬適中,端的是一根好油條。於是哭喪著臉又多咬了幾口。

“老包你能不能別用這個臉色吃油條。”白玉堂說,跟中毒了似的,害得他都沒食欲了。

“唉……滿腹心事,更與何人說。”放下油條,皺著臉喝口粥。

白玉堂咂了下嘴,繼續沒食欲。

“又怎麼了你?”展昭問,在他的記憶裏,包拯鮮少有這樣的情況。一般上朝是他帶著人玩兒,偶爾被人玩兒一次,他也是意氣風發地要把人再玩兒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要有科考。”包拯感慨。

“沒有科考,你怎麼當官?”白玉堂不屑之,最煩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要當官,總有辦法。”包拯摸摸下巴。

雖然人人都有好奇心,但是沒人想問他有什麼辦法,那絕對是旁門左道,鬼哭神嚎,欺師滅祖,還是不知道為好。

“對了,展昭你是怎麼當的官?”白玉堂又問,他忽然想起這個問題,是他們一直在回避的。其實有些事,不是好不好,隻是習不習慣。

“我?我是由老包舉薦的。沒考過。”展昭回想起當時,他還沒有看透包拯邪惡的本質,隻覺得這個人胸有一腔熱血,必能為國為民,腦子一昏就跟了他那麼多年,將他整個人生都扭曲了。算了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不好。

“那公孫呢?”

“我考過啊。”

“居然沒考中?!”這讓白玉堂很意外,以公孫的學識和見識,怎麼都該是三甲材料吧。

“啊,那是,”公孫策臉上有些尷尬,“我在考場裏睡著了。你不知道那地方,又靜,又沒人喊我起來。我就足足睡了三天。”

“……公孫你這種個性真難得。”

“閉嘴吧,白玉堂。”包拯出聲阻止他。白玉堂破天荒地沒再說下去。考場失意對任何一個讀書人來說都是不大不小的打擊,以公孫策的個性,他雖然不放在心上,也不代表他就不介意。再加上,他明明就不輸給任何人。這樣離開,到底意難平。

展昭看看各人臉色,於是岔開話題:“老包,朝上怎麼了?”

包拯從鼻子裏哼出了一口粗氣,從懷裏掏出一封公函,一塊金箭令牌:“我是今科主考官。”擺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那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病樹前頭萬木春啊。倒黴人遇著倒黴事,包拯的臉色可不得就跟中了毒似的麼。

原本今科主考一早已經定了禮部尚書,誰知道這些天手忙腳亂的,把個老頭累病了,如今臥床不起,再讓他當主考好像有虐待老弱之嫌,恐怕不用等考試過去就要辦白事了。於是趙禎臨時急召,要遴選新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