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似荒淫無度、寵信妖女的背後隱藏的東西,相符在被某人暗中召見後便明白過來了。
離那場可怕的宮變已過去四年了,如今天下恢複天平,但每每夜裏被噩夢驚醒後,他都為當年犯下的罪過懺悔。閻墨贇確實非皇位正統繼承人,但他確實是最適合當郅寧國皇帝的人。曾經走錯的一步,雖然後來慢慢被糾正了,閻墨贇也原諒他的罪行,但他從未原諒過自己。而現在就是他恕罪的時候,想著,相符看向在城外紮營的叛軍,他定眼一瞧後立即發覺那邊情況不對。
閻墨贇眼帶笑意地看著相符,“相將軍也發現了吧?”
看著閻墨贇深不可測的表情,相符的心微微一震,剛剛那一笑令他仿佛回到四年前他被看穿的那一刻,相符眉頭緊鎖,“陛下,有何指示?”
閻墨贇輕輕搖著頭說:“且等弘海將那東西取下。”
“什麼東西?”相符看向正忙碌的張弘海,當張弘海將一血淋淋的包裹從城牆外提上來時,他心裏一驚。
在張弘海身邊查看情況的宋逸看到包裹上凝固的血液後,他麵色一變,跟張弘海交流視線後,張弘海沉著臉將東西呈到閻墨贇麵前,“陛下,城門口血跡是這東西造成的。”
閻墨贇上前要拆那包裹,相符擔心有詐,他伸手阻止道:“陛下,由卑職替您一探究竟。”
閻墨贇見狀,他欣慰一笑,然後點著頭退後,讓相符去探那包裹中的東西。
相符瞥了張弘海一眼才伸手拆包裹,氣氛瞬間凝重,最後相符心一橫,麵色沉重拆開包裹,裏麵的東西露出原貌時,眾人不僅抽到一口氣。
對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時,相符不僅往後退了幾步,連撞上閻墨贇都不自知。
閻墨贇冷著臉越過相符,他盯著張弘海手中頭顱,許久他笑了,“沒想到機關算盡的太子殿下竟是這般下場,想來是有誌之士替朕除了這禍害。”
張弘海被這頭顱嚇得麵色煞白,站他身邊的宋逸眼尖兒地發現一封信隨著包裹拆封落在張弘海腳邊,他上前撿起那封信,送到閻墨贇麵前,“陛下,這兒有一封信。”
閻墨贇接過那沾染鮮血的信,信封上沒有留書,當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跡時,他的手不禁抖了下,離閻墨贇最近的宋逸見閻墨贇麵色變化,他關心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信上用雋秀小楷寫著三行字,“今日彌補當年犯下的錯,人生漫漫,望君珍重。”
宋逸不明信中所言,當他抬頭看到閻墨贇悲傷的神情時,一時不知說什麼,回過神的相符沒反應過來發生何事,宋逸將那信給相符看,相符看後露出比閻墨贇更加震驚的表情,“這、這是賀蘭姑娘的字?”
宋逸聽到賀蘭這兩個字,他的心咯噔一跳,他和張弘海都沒見過這位賀蘭姑娘,那也就是說這封信來自四年前?這個想法令宋逸不寒而栗,他看著相符,想從相符神情中看出點什麼,可相符似乎跟他一樣困惑。
許久,相符難以置信地看向閻墨贇,堅定地說道:“陛下,這不可能是賀蘭姑娘寫的!”
閻墨贇緩過神,看著相符,他輕搖著頭應道:“不,這是她的字。”
宋逸想插話,但他不知從何開口,他隻能靜靜地看著相符和閻墨贇四眼相對無言。
這時,將那頭顱處理完的張弘海過來,他察覺到氣氛不對,但他還是恭敬地向閻墨贇稟報說:“陛下,這頭顱是被一把銳利的刀以極其迅猛之勢斬下的,怕是此人也沒料到他會遭遇這等事。”
“有準備的,她特意將這頭顱送來是要朕寢食難安嗎?”說著,閻墨贇看向麵無表情的相符。
相符直勾勾地看著閻墨贇,他搖了搖頭說:“卑職不知賀蘭姑娘為何這樣做。”
“朕早應該明白當年她那般從容赴死是有原因的……”閻墨贇的話戛然而止,他扶著腦袋露出痛苦的表情,“朕若在當時明白她為自己彌補過失留了這麼一手,她是不是不會喪命了?”
“卑職不知。”相符低垂著頭應道,他對賀蘭萱的印象不佳,但他知道賀蘭萱有一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他心裏有鬼未曾直視過那雙眼睛。即使之事重演一回,他依然讚成處死賀蘭萱。
“萱兒……”閻墨贇扶著胸口,呢喃著。
宋逸看了看閻墨贇,再看看相符,當年賀蘭萱的事,他隻是略有耳聞不知詳實,閻墨贇和相符的談話在他聽來簡直是天書般難懂。
越歌城內某個宅子裏,被強製坐月子的相思趁著人不備推開一旁的窗,她抬頭看著飄落下來的雪花,她因過去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淺笑,呢喃著:“人生漫漫,望君珍重。”
她即將離開這個宅子,心裏竟有些不舍。
相思在窗邊發了一會兒呆,最後是被窩裏的娃娃哭聲將她飛去的思緒勾回來,她急忙將窗關上,回身去照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