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3)

芯月對上他深幽痛楚的黑瞳,忍不住歎息一聲:”柳漠西,你說再說也沒用,死心吧。”

聞言,如利刃切過胸膛,高大的身軀陡然震動了一下,眼眸死死糾纏著她,讓她無力躲避。他忍住翻絞的劇痛,咬住牙根:”不,我不會放棄!我就是想告訴你……無論對手是藍霧祁還是其他人,我都不會放棄!”

芯月握緊手指,用力從他的魔咒中掙脫眼神,吸了口氣:”行,我已經知道了。”

他僵硬如石,從她的話裏感覺到死灰一樣的悲沉,不見希望的黑暗。

過了會,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看他,聲音恢複漠然:”我也告訴你,請你記住——我寧可選擇死,也不會選擇你!因為你這個人根本不懂得尊重與忍讓,不懂得寬容和珍惜。你除了霸道與掠奪,你還會什麼?你可以為一張龍雲圖埋伏七年,你可以以複仇之名欺辱我一個弱女子,你可以因嫉妒而一再傷害我……柳漠西,你太自私太殘忍,太可怕了!”

柳漠西又是劇烈一顫,眼底浮上冰色的灰霾。

她的話如同臘月寒雪,又如天山冷風,將人的心徹底冰凍。

“對不起……我願用一切來換取你的原諒。”他沙啞的聲音低不可聞,微晃著站起身。

芯月沒注意他的異樣,挑唇冷笑:”可是……我願用一切來換取遠離你。”

他停止了呼吸,高大的身軀化為了沒有溫度的冰雕,連湧到口中的血腥味都未曾感覺到。她很冷靜,看起來比他要冷靜許多許多……到這一刻,他才深刻得發現……自己真的沒希望了!

可是……

他極力穩住因恐懼而情不自禁顫抖的身軀,忽略掉全身的疼痛,幹啞而低沉地說道:”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放棄!”

芯月眼中終於浮出苦澀,輕輕搖頭:”除非我死,否則我不可能……咳咳……”

他與她,都如此倔強;他與她,彼此有過深愛,卻又給過對方最真最沉的痛。

他與她,可有霧開月明的那日?

藍霧祁走進來,剛好聽到芯月最後一句話,便聽到她咳嗽地上氣不接下氣。他皺眉瞥了一旁僵立的男人一眼,飛步閃到芯月身邊,一邊扶她坐下,一邊將綿綿內力輸入她的體內。

“藍大哥……”芯月柔弱的身軀開始顫抖,指尖全是冰涼。她咬著牙努力抑住脫口而出的咳嗽,雙眸卻在瞬間濕潤,浸上水霧,不知是咳嗽引出了淚水,亦或是其他……

柳漠西注視著他們,感覺已非一般的苦楚與酸澀。他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向洞外,一絲殷紅沿著嘴角緩緩流下……

芯月好不容易平歇下來,視野朦朧中朝空蕩蕩的洞口投去一眼,透明的淚珠沿著臉頰滾路。

“可惡!他竟然還在讓你落淚……”藍霧祁收回內力,捧住她淚跡斑斑的小臉,漆黑的雙眸焦灼地凝視著她。多麼美麗的麵容,該是笑顏如花,卻被淚水沾染,他心頭抽痛。

芯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想撇開臉躲避他的灼熱的目光,他卻輕柔地為她拭淚,猝然間大手一攬將她緊緊抱住,擁入懷中。

“對不起,都怪我……”藍霧祁有所愧疚,他估錯了芯月的堅強,估錯了柳漠西的殺傷力,他不該特意留給他們單獨的空間,他們以後都不需要了。

臉蛋被壓在一個溫暖而清爽的懷抱,芯月想掙脫,他堅定地手臂收得更緊,築成一道安全的堡壘。有一瞬間,她好想就這樣放縱地依靠著,什麼都不想,就這樣讓疲累不堪的心安靜棲息,可是……

一想到那個冷硬的男人,她騙不了自己。

心,如冰花碎開,冷冷地,再也拚不起來了。

沒有心的她根本配不上任何人,何況是藍霧祁這樣完美的男子,她拿什麼來放縱自己的脆弱?

吸吸鼻子,芯月輕輕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來,見他臂膀微微一鬆,她立刻推開他。

兩人有著瞬間的尷尬,很快被藍霧祁化解了。他好早就想這樣抱著她,安慰她,任她哭泣與脆弱。隻是,他不允許以後還有人這樣傷害她。

溫柔地撫開她額前的秀發,他黑眸深邃幽亮,如誓言般低聲在她耳邊保證:”我不會讓你掉一滴眼淚。”

柳漠西走出裏麵的崖洞,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地喘息。

紅多隆一見他出來,飛快迎上,驚見他的臉色灰白慘淡,似乎剛剛曆經一場艱辛的磨難,紅多隆有力的大手立刻搭上他的脈搏。

“族長。”紅多隆心裏疙瘩一聲,扶住他的手臂想將他拉到外麵的洞中。

內外連續有好幾個洞相連,中間隔著兩三丈遠的距離。芯月與藍霧祁就在最溫暖的內洞,紅多隆等其他弟子就在外麵歇息。

“紅長老……”柳漠西輕喚一聲,嘴角血跡滴落到裘衣上,他緩緩抬手抹去。

“族長,你是情咒發作了,聖女所給的藥丸還在不在?萬一毒氣蔓延……”紅多隆說著,淩厲的眸光忍不住朝內洞射去。

“沒那麼嚴重……我是九命貓,有不死之身呢……”柳漠西低低道,摸索著從懷中掏出一小瓶,那是霧銀特意配給他的藥,可以幫助抵製咒氣。

“族長切勿掉以輕心。聖女說過,若是毒氣傷及心脈就無回天之力了。”

柳漠西將藥丸吞下,微微調息,一會後閉眸歎息道:”我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完成,怎麼可能就讓毒氣攻心呢?”他要親自破解龍雲圖,振興漠西族;他要留著命,永不放棄地爭取芯月的原諒……

“紅長老……”

“屬下在。”

“有沒有帶金創藥?”柳漠西沿著堅硬的岩壁緩緩下滑,坐到幹燥的地麵上。

紅多隆灰色的眼眸充滿驚疑擔憂:”有帶。族長難道受了外傷?”

柳漠西點點頭,他的背上有十條鞭傷,盡管薩拉族大夫已為他上過藥,但這幾日隻顧趕路行走,傷口又火辣辣地疼得厲害。他絕不希望明日攀登雪峰崖時,因這點傷而受到影響。

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來形容那十條交錯的鞭痕毫不為過,紅多隆眯起老眼,為柳漠西抹藥時忍不住顫了雙手。這是新傷,絕對不出五日,雖曾上過藥,但傷口仍有些潰爛跡象,足見下手人的心狠有辣。

“族長,這是薩拉族人做的?”紅多隆小心地為他包紮。

“恩……”柳漠西悶哼一聲,緊了牙根。

“怎麼會這樣?”若是族長被烏達抓住,又怎會挨鞭之後開始聯盟?

“沒什麼……恩……”他哼一聲,忍不住捂住緊絞的胸口。

紅多隆立刻將動作放得更輕,不敢再問下去。可以預想,族長獨上天山又甘願受鞭叱之苦,放眼天下,能讓族長做到如此的隻有一個人——又是那個女人!

“族長,屬下會幫你報仇!”

“恩……放心,我自會向他們一一討回……”柳漠西斂起眉,臉上深邃的線條變得冷硬。

若有若無的冷風不斷灌進,紅多隆搓著手遲疑了一會,認真道:”族長,有句話屬下不得不說。”

“你說。”柳漠西隱隱感覺到他要說什麼,但任誰都無法改變自己的決心。

“族長,到了七月,聖女就要滿二十了。”紅多隆思索了一下,決定不直接說明,他相信聰明的族長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