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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滿把育苗箱蓋好,重新調節溫控開關,直到保濕閥門發出舒緩的“滋滋”聲,才直起腰來,拿手套抹了把汗。
“那些難吃的東西,就是從這裏種出來的?”一邊的人對他說。
已經是模擬艙生活的第七天,適應這個封閉環境沒有想象中那麼難。栽培艙裏濕度比較大,稍微一動就容易出汗,所以童滿幹農活的時候,展青苗隻是袖手旁觀。
童滿喘著粗氣:“別光看著,來幫把手。”
展青苗坐在箱子上紋絲不動:“真的要幫忙嗎?你聽沒聽過這種說法——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帥的。”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在欣賞。”
童滿笨手笨腳的打開冷櫃,從裏麵搬出下一批稻種,放進無菌室做複蘇的準備工作。
展青苗接著說:“你隻要專心做你的事就好,不要為我分神,我就喜歡看你工作。你知道嗎?女人都欣賞認真工作的男人。”
“……你說什麼?”童滿皺起眉頭。
坐在箱子上的人換了個姿勢。
“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話,她一定會這麼說。很多女孩都會對她的男朋友說同樣的話。”展青苗輕描淡寫地說,“不過這句話是騙人的。說什麼認真工作啦,千萬不要為她分神啦,就喜歡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啦,很有幸福感啦。可你要真的不理她,隻埋頭工作的話,她又會不高興了。或許她會盯著你看一會兒,等你有所感覺,回應她的視線時,她再故作姿態的說‘打擾到你了?看來我還是暫時走開比較好。’說是這麼說,可心裏別提有多美了。你要知道,她在一旁看著你,哪怕不發出一點聲音,也有著明確的目的——就是為了你注意到她。女人天生喜歡受人關注。”
童滿分揀稻種的手停了下來,他注意到她了。
展青苗看著他的眼睛說:“如果我們六個人通過測試,考慮到繁衍的需要,你我也會變成那種關係吧。”
這是一句不能說的話。
最近七天,同一個訓練基地出來的三位女孩子,一直都很默契,沒有哪個人主動提起過這檔事。可展青苗似乎無意遵守什麼不成文的規則,並不介意點破。
童滿朝艙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緊閉著。
他壓低了聲音說:“你沒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嗎?”
“現在沒有。”
“醫療護理的自修教材都看完了?”
“看完了。”
“四千頁的文檔,才七天就看完了?”
“那些我本來就會。你別光說我,你呢?你看完了嗎?”
“你看我還忙得過來嗎?”童滿指著身後的20層栽培架說。
展青苗點了點頭:“要不怎麼說欣賞你呢。”
“……那好,來幫我幹活。鋤頭你會使吧,來鬆鬆土。”
“不會,我是武器管理員。”
“那就把那邊那個箱子搬過來,搬箱子你總會吧。”
“不會。我是武器管理員。”
童滿歎了口氣:“我現在很後悔,當初要是能選的話,也報名武器管理員就好了。”
展青苗輕蔑地說:“你可幹不了這個。”
“遊手好閑我還不會嗎?”
“這是表麵,真出了事你就不行了。”
“出事?”
“出事。”
“能出什麼事啊?”
“任何事。你要搞清楚,等我們上了天,這裏可沒有警察,如果發生解決不了的糾紛……”展青苗也朝艙門匆匆看了一眼,回過頭來神秘地說,“必須用槍才能解決的糾紛。”
童滿深吸了一口氣,戒備的盯著展青苗的眼睛。在頹廢的暗色眼影中,一雙什麼都無所謂的褐色眼睛。
“……有糾紛難道不該協商解決嗎?”
“瞧把你嚇的。”展青苗說,“萬一出現協商解決不了的情況,也不是由我來裁定誰對誰錯。得走一套程序——我還沒跟任何人說過,你想聽嗎?”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讓人很猶豫啊……我本來想在合適的時候再告訴你們。”可她的神情看上去並沒有猶豫,“武器管理員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咱們六個人,誰手裏有了槍都很危險——除了我,放心吧,我不會像瘋子一樣舉槍亂射的。”
“難道我們是瘋子,會亂開槍嗎?”
“那可不好說,畢竟你們都沒摸過槍。誰知道哪個神經病——比如說你,一旦有了槍,有了執掌他人生死的權力……不會把受壓抑的暴力人格釋放出來呢?你們可是寧願跑到二十光年外,也要遠離人類社會的怪家夥。”展青苗毫不留情的說,全然忘了自己也是怪家夥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