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冥冥已心動(2 / 3)

她加緊腳步跟過去,果然看到有大鐵門隔開了通往前麵的道路,鐵門上的漆大多都掉了,隻剩斑斑點點的鏽跡覆蓋在上麵。

“這邊找了嗎?”她看著旁邊的工作人員。

“因為這裏已經被封住,所以……”

不等那人說完,於淼已經快步往門邊走去。

鐵門已經十分老舊,伸手一摸就沾了滿手的磚紅色鏽跡。已經入了夜,於淼接過旁邊的人遞來的手電筒,終於在兩個間隔較大的鐵杆之間發現了些許有人經過的痕跡。

“阿森應該是去了鐵門裏邊,麻煩您把門打開一下吧。”她直了直身子,看著院長。

“什麼?!”旁邊的人驚呼。

她指了指兩個鐵杆內側:“這裏的鐵鏽被人蹭掉了,我猜阿森是從這裏鑽過去了。院長,麻煩把這門打開吧,我想過去找找。”

院長遲疑道:“這……於小姐,按理說要找小森我們也是義不容辭,但夜已經深了,根本看不清路,那邊還有斷崖,給你開門,這危險我們實在是擔不起呀……”

於淼沉吟:“你們留在這邊,我一個人過去就好。”

院長還有些猶豫,於淼已經斬釘截鐵地開口:“如果您還有什麼擔憂,我可以先立下聲明,說明原委,絕對不會讓院方承擔責任,這一點您可以放心。”

院長忙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院長,人命關天!”她焦急道。

院長看著她擔憂的樣子,終於皺著眉點頭:“那好吧……不過你可千萬要小心……”

於淼應了一聲,越過鐵門走了過去。

她腳上還穿著高跟鞋,沿著小路走了好一陣,終於看到前麵一個白色的身影背對著她坐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卻在看清男孩的身形後差點驚呼出聲——

男孩並非坐在平地上,而是雙腿懸空坐在斷崖邊上,兩隻腿還不時晃悠幾下,絲毫不怕危險地來回張望,動作之大,讓他身旁的小碎石頭都順著斷崖往下滑去。

於淼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聲喊他:“阿森。”

“姐姐!”男孩回頭看見是她,語帶驚喜,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姐姐,你來了!”

他腳下的石頭並不穩當,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有些甚至往山下滑落,讓他整個人往後踉蹌了一下,嚇得於淼趕緊衝過去把他攬進懷裏:“阿森,阿森,姐姐來了,姐姐在這裏。”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阿森把臉埋進於淼懷裏,片刻間沾濕了她胸前的衣衫。

於淼心下一軟:“姐姐在這裏,姐姐來看你了……”

阿森笑笑,墨一般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像是黑色的寶石,亮晶晶的,閃著光芒:“姐姐來看阿森了!阿森最喜歡姐姐了!”

“阿森聽話姐姐才能來呀……阿森告訴姐姐,今天為什麼不聽話偷偷跑出來,你這樣姐姐很擔心的,知道嗎?”於淼摸著他的腦袋,順著他的頭發一點一點仔細梳理著。

阿森抬頭:“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啊!”

於淼疑惑。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啊!”阿森笑著敲了敲於淼的腦門,“姐姐你工作太忙了,連生日都忘記了啊!”

於淼一愣,算了算日子,今天還真是她的生日。她把阿森往懷裏緊了緊,在他額上輕輕印下一吻:“是啊,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姐姐真笨,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謝謝阿森還記得!”

阿森從她懷裏掙脫出來,來回翻找著什麼:“姐姐,我有禮物送給你!”

“是嗎?是什麼呀?來看看我們阿森帶給姐姐什麼禮物。”

阿森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有些喪氣。

於淼趕緊把他攬進懷裏,安慰道:“沒關係,阿森,姐姐不要禮物,有你就好!隻要阿森留在姐姐身邊就好……”阿森,你是上帝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阿森卻顯然並不滿意,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口袋,終於找到了什麼似的,突然沉默下來。

這情緒來得突兀,讓於淼有一瞬間的遲疑,腰間卻突然一痛,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僵在原處。

她緩緩低頭,暗紅色的液體從腰間流出來,瞬間染紅了一片,隱約還帶著些許溫熱。黑色的匕首半露在外麵,帶著刀鋒的一麵深深插在她的身體裏,血液的腥氣帶著夜間的霧氣蔓延在空中,冰涼冰涼的。

“阿森……”她呢喃。

腰間的傷口像一把鑽頭帶著十足的電力打進身體,痛得她整個人都抽搐起來,卻還是想要伸手把他攬進懷裏。

阿森卻突然不認識她一般,一邊驚恐地往後退,一邊害怕地搖著頭,雙手捂住耳朵,口中喃喃地說:“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

於淼疼得耳膜都鼓脹起來,外界的聲音嗡嗡的。她看見阿森一步步後退,分明就要退到斷崖邊上!她趕緊向他奔過去,忍受著他不分輕重的拳打腳踢,抱著他往回走,最後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阿森,冷靜一點……是我,我是姐姐啊……”

“不要傷害我!不要!離我遠一點!”男孩聲嘶力竭地嘶吼著,聲音幾乎撕裂了夜晚的寂靜。

於淼隻能盡量安撫他,心疼地把他抱在懷裏,不在乎他激烈的掙紮牽動她身上的傷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阿森別怕,姐姐在這裏,姐姐在這裏……”

阿森卻好像根本聽不見似的,隻是一次次狠狠地打在她身上,嘶吼著,像是被困的野獸一般。

“阿森……”於淼被他壓在身下,痛苦地呻吟了幾下,終究不忍心放手,更加鉚足了勁把他困在身邊,“阿森,不要過去,不要過去。那邊是懸崖啊……阿森……”

懸崖邊空蕩蕩的,兩個人影扭成一團。

院長等人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那個萬眾矚目的大明星於淼渾身是土地跌倒在地上,懷裏緊緊抱著滿臉恐懼的男孩,痛苦卻仍堅強地毫不鬆手,任腰間的鮮血流淌出來,紅得刺目。

“院長,麻煩你了……”她隻來得及說這一句,就支撐不住先昏了過去,慘白的臉色在月光下格外駭人。

於淼醒來時,周邊是刺目的白色。

她不喜歡白色,這樣的地方往往帶著太多悲傷,一次又一次在她心上刻下深深的創口,逼迫著她越發堅強,也越發傷痛。

於淼隔著門上的玻璃看了一眼床上的阿森,他睡得安穩,柔軟的發絲垂在枕頭上。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玩耍,她看電視上的結發夫妻把頭發結在一起,就把自己和他的也繞成一股。那時候她說,他們一定是世界上最相愛最幸福的姐弟。而事實上,他們確實最相愛,至於最幸福……或許,能這樣相互惦念,也是一種幸福吧。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平坦的眉間,起碼在夢中他是安然的,這樣也好。

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已經過了午夜。

片場的拍攝還要繼續。

跟院長打了聲招呼,於淼抬腳離開醫院,明亮的燈光被拋在身後,前方是漆黑的小徑,隻有的士的燈光照亮周邊的一小片,是她前進路上唯一的指引。

夜晚總是格外安靜。的士內開著暖氣,於淼卻手腳冰涼。郊區不像繁華的市中心,處處都設有路燈,於淼透過窗子往外望去,能看到的隻有自己的倒影映在黢黑的窗戶上。

手機鈴聲打破了車內的靜謐,是陳謹。

“於淼?”他的聲音裏帶著擔憂。

於淼調整了一下聲線才說話:“陳謹,怎麼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平穩的聲音才傳過來:“沒什麼,就是跟你說一聲,電影的宣傳我幫你發了微博,你別發重了。”

於淼“嗯”了一聲。

“這兩天天氣時冷時熱的,你穿衣服注意點,別胳膊大腿地往外露,一轉涼就要感冒。”

“嗯。”

“木木這兩天好像又重了,我一直給你照看著,你回來看到它一定不要太驚訝。”木木是於淼養的田園犬,平時出門就留它看家,很通人性。

“好。”

電話那邊突然嘈雜起來,像是有人喊他。

安靜了一陣,才聽到他沉穩的聲音隔著話筒傳過來:“你在外麵自己照顧好自己。”

於淼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聲音帶上哽咽:“好,你去忙吧。”

直到耳邊響起嘟嘟的忙音,於淼才任由眼淚落下來。礙於司機的存在到底沒有放聲大哭,隻是壓抑地吸了吸鼻子,抬起雙手把臉埋進去。

窗外是寂靜黑暗的夜色,黎明前的黑暗吞噬一切般壓迫著每一個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半靠在車窗上,聽著外麵倒豆子般的雨聲,感受著胃裏和傷口的疼痛,淺淺入眠。驚醒時的士已經熄火,停靠在半路上。

司機連連抱怨,下著大雨車居然還拋錨了。

於淼還迷糊著,就聽到司機喊她:“喂,小姑娘!把車錢結了,趕緊下車吧!我這兒還有事,不往前送了!”

她皺著眉,外麵下著瓢潑大雨,原本坑坑窪窪的小路上更是泥濘不堪,她就這麼下車?

“師傅,外麵雨這麼大,能不能讓我在車上等會兒……”她還沒說完,就被司機打斷。

“別說了!快把車錢結了,趕緊下車!真是倒黴……”司機罵罵咧咧地伸手找她要錢,可能是心情不佳,看上去格外凶神惡煞。

她隻能妥協,一下車就被大雨澆了個徹底。

她神遊似的往前走,除了漸漸沉重的腳步,感受不到其他。耳邊隻有雨水的聲音,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慢慢遠離了她。

頭很昏,身邊的景物越來越模糊。腦海裏一幕幕場景閃現飛逝,回憶帶著歡笑與淚水越發清晰,阿森那溫柔的笑臉好像就在眼前,用清脆的聲音叫她姐姐,跟她說生日快樂。

然而唰地一下,一切都消失殆盡,隻剩下她腰間那把鋒利的匕首,泛著暗紅的顏色……

四周像是有無形的屏障把她罩在其中,讓她缺氧窒息,讓她壓抑顫抖,讓她無助絕望。

不知哪裏跑出來了一隻流浪貓,瑟瑟發抖地站在路旁的大樹下,瞪著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雨水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身子越發沉重,最後不堪重負地倒在路邊。身旁,那隻花貓靜靜地看著她。

就這樣睡一下吧……

花貓墨綠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有魔力,一個高大的身影漸漸倒映出來,帶著一身冷冽的氣息,靠近那個昏迷在地的女人。它盯著他,警告似的叫了兩聲,卻連著瓢潑大雨一起完全被男人忽視了。

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女人身邊,傾身觸了觸她的額頭,然後皺眉把她抱回車上。

花貓緊跟過去,迎來男人森寒的目光,嚇得它一個奓毛。他卻隻是看了它一眼,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關門的動作遲緩了半分,讓它輕鬆地跳上了車。

明亮的病房內,男人站在床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目光注視著床上,憤怒、掙紮、疑惑一點點閃過,最後僅餘憐惜。

床上的人兒顯然睡得並不好,一雙秀眉緊緊蹙著,睫毛不斷抖動,大冷天額頭上還冒著虛汗,星星點點連成一片。大雨化開了她臉上的妝容,隻剩下一張素顏。

房間裏光線很暗,是淩晨淺淡的微光,預示著一天的開始,他卻不想這一天就這麼結束。

他不想否認發現她不見時那種慌亂與擔憂,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居然已經有了所謂的愛憐。

是她明明腰酸背痛還要堅持演戲的時候?是她手臂受傷卻仍在鏡頭前完美表現的時候?還是她發現了他眼底的傷痛,在他毫不客氣的吻裏瑟縮顫抖的時候?

一點點回想,才驚覺與她在一起的點滴細節都銘刻在心裏,不去觸碰的時候就靜靜流淌在心底,此時探尋出來才發現,那些早已覆蓋了他整個思緒,一發不可收拾。

他湊近她,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水。她緊皺著眉頭,滿臉痛苦,他也皺起眉,為什麼她夢中仍是如此痛苦?

他伸手撫上她眉間,想要化開那些褶皺,卻終究是徒勞。他苦笑了一下,想要收回手的動作卻頓在原處,細小的淚珠從她閉著的眼睛裏流出,透明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埋進黑色的長發裏,不見了蹤影,卻牽動他的心弦……

然後慢慢地,他俯身靠近,吻上她的眼睛,那樣輕,生怕驚醒了她。

淺淡香甜的味道,一點點在唇齒間流轉,同其他女星身上濃豔的味道不同,別具一格,獨一無二,是她特有的味道。

拍戲的時候他也這樣吻過她,卻不似現在這樣靜謐,有的隻是一味的凶殘和憤恨,把那些剝皮噬骨的恨意全部轉嫁在她柔軟的雙唇上,讓她顫抖,讓她恐懼。

現在他卻有些後悔了,這樣的香甜,怎能那樣粗魯地對待?

她輕微地呻吟出聲,卻像是緊繃的細線被輕輕彈了一下,把他從沉溺中拉出水麵,所有理智都在一瞬間回歸,讓他整個人一驚。他看清麵前這張臉,這容顏並不是他本應思念的那個人!

他趕緊抽回身子,俯瞰她的睡顏。寬大的手掌握成拳放在身側,眉宇眸間全是掙紮。

他終究轉身離開,卻在伸手搭上門把的瞬間有了些許遲疑,就是這半分遲疑,讓他沒有錯過她輕啟的唇瓣間傳出的呢喃:“阿森……”

於淼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陰沉沉的。

連綿的大雨下個不停,雨水打在窗簷上發出滴滴答答的悶響,時而密集時而稀疏,終於把她弄醒了。

房間裏隻有床邊一盞夜燈亮著,光線很暗。鼻尖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立刻明白身在何處。

她身上隻著了貼身的衣物,周身被床鋪輕柔地包裹起來,很舒服,卻蓋不過身上傷口的疼痛。那針紮一樣的刺痛遍布全身各處,牽動著每個神經一起折磨著她,迫使她皺起眉頭,不滿地呻吟了一聲。

昏迷之前的事情一點點回放,她歎了口氣,然後啪的一聲,房間就亮了。

她皺著眉適應了一下刺眼的光線,直起身。

因為開了暖氣的緣故,男人隻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襯衫,斜著身子倚在門邊,一雙丹鳳眼毫不掩飾地觀察著她。他姿態隨意,手腕上的袖子卷起來,沒有了平時冷硬的感覺,看起來親近了許多。

“醒了?”

她點點頭,還有些蒙。這一覺睡得太累,夢一個接一個地纏上來,醒了之後還覺得心跳得咚咚的,嘴巴更是幹渴得難受。她四處看了看,想找水喝,目光卻落在床邊的椅子上。

病房裏條件簡陋,隻有一把椅子靠在窗子旁邊,椅背上搭了件黑色大衣,看起來很眼熟。她想到那晚歐廣澤借她披過的那件衣服,跟眼前這件極為相似。

她又看了眼歐廣澤,果然見他頭發濕濕的。

“謝謝歐先生把我送到醫院,真是麻煩你了。”她彎著嘴角道謝,很標準的笑,不親近也不疏遠,哪怕是現在麵色蒼白,看起來也甜美萬分。

歐廣澤聽她嗓子幹啞,聲音沙沙的,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端了杯水過去:“舉手之勞。”

“謝謝。”她有些受寵若驚。

在她的印象裏,這位歐先生可從來不是這麼好相與的,尤其是對她,難得的和顏悅色往往意味著他在借緋聞的力量把她推上風口浪尖……如果不是現在這個時間地點,她一定會仔細找找周圍是否有記者的相機。

胡思亂想間,男人已經拿著大衣走到了門口。

“歐先生要走了嗎?”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嗯。”他回身看她,手停在門把上沒有推開。

她接收到他的目光,趕緊灌下一大口水,然後焦急地掀開被子下床:“我也去。”

“別動!”歐廣澤大步走回來,把她按回床上,“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