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神色微斂,嘴角輕抿:“我不知曉你們在域外發生了什麼,也不知曉你為何要死守玉盒。但我知道,如若哪一日太初全部想起來了,即便你有苦衷,她也不會原諒你。”
上淵沒有回答,抬眼朝遠處燈火通明的玉盤山望去,神情莫測:“天元,那你會解開封印嗎?”
暗沉的聲音傳來,天元頓時啞口無言,不自覺地垂下了眼。
“你不會。”上淵轉身朝他望去,“不管我隱藏了什麼,安樂無憂,是她想要的生活,也是我們想給她的東西。隻若是她一旦想起,那些苦痛也會占據她的心扉。陷於煎熬,甚至不知該如何自處,這不是你願意看到的。”
“你說得對,那是我不願見到的畫麵。”天元猛然抬首,眼底默然一片,“上淵,你為何要帶她出走域外,又是什麼時候封印了她在域外的記憶?
上淵淡淡一笑,道:“已然不重要了。”
“先同她自域外而來,再是立下道域,甚至不惜回歸虛無也要開辟完整的天地,這些是不是因為域外的世界毀滅了?前日我見孤鴻借道域生了神智,想必是昔年創傷已經痊愈。如果不是道域殘缺,它不會到現在才衍生神智,你也不會借它穩固道域。上淵,是不是從一開始,你便想將道域立成完整的世界?”
上淵既未承認,也未否認:“彼時的確措手不及,但道域當出,六界也該大全。隻不過那時的事,畢竟同現下沒有牽連,你也不必深究了。”
當年天罰在身,立下道域也隻是嚐試,雖然最終失敗了,可細細想來,他還是覺得是一件好事。
“域外世界本已毀滅,但你卻活了下來。而太初雖然入了混沌,卻用了十多萬年才得以誕生神智……”天元走到上淵麵前,定定看著他,沉聲道,“這是不是說,域外的世界根本不是由你而立?”
立萬物蒼生,回歸虛無,是創世本源宿主的命。隻有域外世界毀滅,上淵才需要在混沌中開辟世界。可如果域外毀滅了,上淵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再者,太初自本源中誕生神智以來,根本沒有關於域外的記憶,而那些記憶必是被上淵封印在了玉盒之中。
可是,上淵為何能夠活下來?太初又為何是在本源中誕生的神智?
上淵微微側過身,勾唇道:“此事無人可以回答你,你也不必思慮太深,徒增了煩惱。”
“上淵,創世之力……真的是你的本源?”
遲疑的聲音有著他自己不知曉的惶然,天元一雙眼死死地盯著他,不放過他麵上的絲毫表情。
“你這話當真毫無道理。”上淵搖頭苦笑,“天道恩寵,一人身懷兩大本源也未有不可,不是嗎?”
“那域外世界毀滅是怎麼回事?道域殘缺是怎麼回事?”天元怒聲道,“玉盒裏麵是她域外的記憶,你死死守護隱藏又是怎會回事?”
上淵看著神情憤然的青年,淡淡道:“天元,如若她可以安樂無憂的活下去,你覺得這些還重要嗎?”
袖袍中緊握的手緩緩鬆開,天元唇角動了動,卻沉默了下來。
“天元,帶她回道域吧,她的世界不會再有上淵了。”上淵淡淡一笑,轉身,消失在了斷崖邊。
看著那抹遠去的身影,天元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惶然感。他隻是不敢相信,他在那雙清高冷寂的瞳仁中,第一次看見了祈求的意味。
域外世界真的存在過,封印的玉盒裏麵,真的是她在域外的記憶!
有些疑惑,已在這個淒冷的夜裏找到了答案,可他卻無法否認,上淵閃爍其詞間,又將理清的思緒攪了個亂七八糟。
他在想,是不是到了這裏便已足夠了。
可是,太初呢……
找回了道域的記憶,卻還身在渾噩之中,縱然可享安樂無憂,她又願意嗎?
天元的目光移到華燈綻放的玉盤山,眼神惻然,靜靜佇立在原地,許久許久。
唯有唇邊逸出的聲聲歎息,見證著時光的流逝,卻無法阻止碾壓而來的命運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