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山
空蕩寂寥的神殿中,上淵看著緩緩走來的人影,麵色微變。
數萬載都不曾踏足此處一步,現下卻能壓下夢魘來到這裏,天元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目光始終未曾落在上淵身上,天元駐足在神像麵前,視線落在畫中的墨衣女子身上。手微微抬起似是想要觸及,卻又隨著視線緩緩垂下,眼角灼熱滾燙。
“我以為,你早就忘了他們,也忘了她,甚至再也記憶不起他們是何般模樣了!”
“怎麼能忘記,又怎麼敢忘記。”天元靜靜轉身,眸色沉然,“上淵,白璽她們去了哪裏?
“這時想起她們了?天元,當年你一意孤行,累得他們個個慘死陣中,難道如今看見洛澤,你才想起悔恨嗎?”
“我的過錯,我自會承擔,不需你來操心。當年白璽她們一同入陣,但這裏隻有洛澤、空穀他們的神像。”天元定定地看著他,“上淵,你告訴我,白璽她們是不是還活著?”
“你這話又是何意思。”上淵淡淡道,“當年她們個個被你算計至死,難不成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她們一定還活著。”天元突然抬眼疾步走到上淵身邊,語調激烈,“因為當年複生三界億萬生靈和道域的人,不是你,是太初。因為是她以身殉世,才有了三界的生。我一直奇怪,太初既然已經隕落,又怎會複生。而你,居然還要依靠創世之力才能擺脫瑤光的身份。”
如果不是當年在凡界感應到了星辰圖的氣息,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她還活在世間。如果不是十年前傷了上淵,他也想不到上淵的神力已經渙散。但若是這一切是真的,那白璽和揚靈她們……
天元突然揮手,一道神力瞬間向麵前那人探去。有些事,他必須弄清楚。
上淵皺眉,向後退了一步,化出一道神力擋在身前,彈開他的探測,眸色清冷。
“這般出手,可不像你的作風。”
上淵微微抬眼,見天元神情訝異地看著他,心下忽然一緊。
“是你救了他們。”天元臉上青白交錯,沉聲道,“複生了太初,複生了白璽他們,也耗盡了你的造化本源,所以你才需要依靠創世之力喚醒自己,對不對?”
“是又如何?天元,如果不是這樣,你的罪孽永遠洗刷不清。”
天元怒哼一聲:“我說過,後果我自會承擔,卻永不需要你做什麼。”
上淵沒有出聲,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神像上,神情莫名。
“天元,你可知太初為何選擇要選擇以身殉世?”
天元冷笑一聲:“如果她不犧牲自己,你早已回歸虛無。她這樣做,無非是為了你。”
“不是這樣。”上淵搖頭,斂眉道,“她雖沒同我說過,但我知道,她是為了你和洛澤。無怨無悔,這是洛澤最後一句話。”
天元有些怔然:“你說什麼?”
“即便是你造成了這一切,她卻不能看你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隻能將你驅逐出道域。但是愧疚自責之下,她卻再也原諒不了自己。殉世,是她減輕痛苦的方式,也是洗刷你罪孽的唯一方法。”
“她待洛澤亦師亦友,所以一直以為洛澤那句話是對她說的。然而我們卻都知曉,洛澤那句話,是說給了你。”神像中的女子大氣鏗鏘,可上淵看著,隻有滿臉的寂然,“無怨無悔,即便是死在你手裏。天元,洛澤待你如斯,便是到最後也沒有恨,而太初至死也在為你彌補。她們,都是為了你。”
雙眼變得暗紅,元冷冷道:“道域律法之下,我魂飛魄散又如何,憑什麼要讓她們承擔我的罪孽。”
“憑什麼……”上淵垂眼,唇角悲涼,“朝夕相伴十數萬載,如果是你,你忍心嗎?”
生死別離,腐心噬骨,所以寧願放棄自己,也要讓那個人活下去!
“是,我是負了洛澤,可是你又能好到哪裏去?仙草一世,不得靈智,可你卻突然在六千年前跑去化身瑤光。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她這一世可以沒有感情的活著,可是你明明給了她心跳呼吸,卻又不能陪她走到最後,甚至還一步一步把她推向絕望的深淵。上淵,你的愛,隻會讓她恨你入骨。”
明明字字如冰針刺骨,上淵唇角卻勾著笑容:“她恨我也好,念我也罷,終歸隻是她一人之事,同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