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航來到如意宮的時候已是午時。
蕭沐如正在用膳,見到殿外有宮人疾奔過來的身影,拿在手裏的筷子不知是預料到了什麼,還是隻是覺得這奔跑而來的身影讓她心裏突然就這麼滯澀的慌,她忽然之間變得不再有任何胃口,隨著那道身影的逼近,她已經豁地站了起來。
“什麼事?”當那疾奔的人影倏地煞步在蕭沐如麵前的那一刻,她的心裏突然溢滿不安。
“是皇???皇上?????”那人跑得太急,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說話都還有些不連貫,“皇上帶著一幫人往如意宮來了。”那人終於將那口氣順了過去,之後將後麵的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不過,話音剛落,蕭沐如就已經飛快地奔了出去,等到她的腳步剛踏在殿外的光潔的大理石板上時,夜之航的身影就已經出現了宮門的彼端,他的身後,趙淑媛緊緊地跟著,還有一大幫其他的人。
她沒有退回去,隻是將背挺地筆直。
今日的她穿著一件藕色的宮裝,安靜淡然地站在那,宛如一朵三月裏的粉薔薇,嬌美而婉轉。
“皇上。”人還沒走近,她已經朝著那正帶頭走近的身影姍然而優雅地福下了身去。
見她的身形彎下又直起,他急急地快走了幾步,隻是即便他以再快的步子行走,走到她身邊時,她終是已經起身,不再需要他的相扶。
那雙本打算伸出的手就這麼不自覺地滯在了身側,然後他有些訕訕地看向還在後麵未能跟上的趙淑媛。
就幾步之遙的距離,他都不肯等她,而是去迫不及待地扶起她!
看來,倆人之間在他心裏的位置,早有區別。
趙淑媛從前總認為,夜之航是不會對蕭沐如有著任何好感的,縱然他可以給她除了愛之外的一切,可是在夜之航的眼裏,這宮裏的任何一個女人,之於他,都是所差無幾的,而他從登基至今,一直都是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安靜地觀看著他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即便是再殘酷的宮廷鬥爭,他都不會去插手過問的。
可是,今天卻似乎有了一些意外。
這個意外隻彰顯出了一點:蕭沐如在夜之航心中的地位顯然是有所不同的。
她落在身側的手,暗暗地一緊,複又恨快的鬆開,鬆開的原因是蕭沐如停駐在她身上的視線讓她的心裏有片刻的不舒服。
“臣妾真的不該又來打擾娘娘,可是有一些事非得叨擾娘娘才能辦成,所以臣妾不得已,隻能再一次的不情之請而來了。”她笑著說完這句,身子早已直起,衝著蕭沐如得體溫婉的一笑,一如她平時在人前表現的那樣,端莊而不失平和。
這樣的神態,這樣謙恭的措辭,真的很難跟她緊接著要做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雖然她的笑容裏,總是蘊著一絲淡到若有若無的陰狠以及她笑的時候,嘴角似乎總帶著些許冷媚地弧度。
可是,不論是蕭沐如還是身邊的其他人都不會覺得她這個笑有任何的異樣。
甚至如意宮的宮人在見到她後還是一臉笑意地朝她行禮。
“帶上來吧。”既然夜之航開不了口,那麼這個醜角不妨就由她來做。
反正隻要她的目的達到了,哪怕之後將會被某些‘失敗者’記恨又如何呢!
饒是這樣想到的時候,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幾個眼睛被蒙了黑布的宮人就這樣被帶了上來,在趙淑媛的麵前一字排開。
夜之航沒敢說話,他壓抑著內心的惱恨,卻隻一臉平靜地站在一旁瞧著眼前的一切順其自然地發生。
蕭沐如在趙淑媛的要求之下,很配合地將闔如意宮上下的宮人都召集了出來,帶到苑裏,雖然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臉沉地非常,卻仍能很鎮靜地安排完這一切,然後也是一臉冷意地站在一旁,看趙淑媛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那幾個宮人被逐個地解開蒙布,出去認人。
一個一個的輪過去,直到最後一個,都沒能從這群人中發現那名送粥到養頤殿的宮人。
眼見無果,趙淑媛也並無惱怒,還是一臉笑意盈盈的平靜,乃至她此刻展露在臉上的笑都讓人看上去在心底萌生出幾分寒意。
“貴妃娘娘,人都在這了?”她今日來,不再似往昔那般帶著套近乎的稱呼她姐姐,反而是一直用這個敬稱,而且特別強調貴妃二字,仿似在暗示著什麼。
她笑著問完,隻在心底發出更大的笑聲,今日,就容她最後一次客氣地稱呼她貴妃吧,因為過了今日,她就再也不會是什麼貴妃了,永遠都不會是了。
她——
將隻會是個罪人!
永不得翻身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