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白中回過神的雲裳,看著這幅畫麵,馬上有了一股想幹嘔的感覺。
那一晚,永華宮很亂,雲裳像一座被人遺忘了的墓碑,安靜而孤然地站在角落裏,看著麵前的紛紛攘攘,嘈雜聲不絕於耳,慌亂的腳步聲起起落落,宮人們的驚呼聲,此起彼落。
她望著這一切,靜靜的,眼神空洞而美麗,滿是漠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隻是一尊默默靜立了千百年的佛像,冷眼看著這一切,如浮雲而過。
“皇上請節哀,微臣等已經盡力。”過了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連雲裳也記不清了,隻記得,等殿裏的一切都不知在何時安靜下來之後,空寥而滿是人的殿裏響起了這樣一聲此時顯得尤為凝肅的話,猶如已經宣判了她的死刑一樣。
雲裳望過去,夜之航的臉上彌漫著悲慟,那雙以前總是陰冷而淩厲的眼睛,此時溢滿悲傷,眸光閃閃,滿是濕意。
可是他在克製,帝王的淚是不會輕易地落下的,雲裳知道。
“她是怎麼死的?”夜之航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他沒有去看雲裳,眸光低徊,裏麵有雲裳看不懂的深度。
王院正低頭答道:“娘娘是身重奇毒而亡。”
“奇毒!?”夜之航驚了,不可思議地盯住王院正,對他的話根本不信,他一直盯著,就好像要在王院正那張凝重肅穆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謊言的破綻。
可是結局卻令他很失望:明明雲裳方才用自己的血為她解了毒,為什麼現在居然說劉美玉是身重奇毒而亡,明明方才飲了雲裳的血後,她就精神熠熠地醒了過來,還滿麵紅光。
等等——滿麵紅光。
夜之航心思電轉,突然也察覺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好像,劉美玉剛才的臉色似乎過於紅潤了——有種異樣的美感。
莫非——
“雲裳。”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叫了她。
雲裳錯愕地抬起頭,迎上他審慎的目光,他的目光裏有驚痛,然更多的卻是不解:不解為何堪稱能解萬毒的靈血居然不起作用,更不解的是,為何喝了她的血之後不久,劉昭儀就血流不止而亡。
雲裳剛開始抿嘴不語,等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時,她才弱弱地辯了聲:“不是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血完全沒問題,照理說,喝了她的血之後,劉昭儀應該已是安然,為何她會像剛開她看到的恐怖的那幕,血流如注呢。
她不知道,她真不知道!
夜之航看著她滿臉疼痛而受傷的神情,收回了停在她身上探尋的目光,“朕相信你。”他輕聲道。
他相信絕對不是她的所為,她沒有必要以這麼昭然的方法來害死另一個本就與她毫不相幹的人,並且他相信她絕不可能這麼做。
可是他相信並不代表他身邊的那些人就相信,已經有憤憤不平的太醫開始跳出來指責雲裳了,隨後站出來要求夜之航將雲裳提交大理寺受審的人越來越多,多到夜之航難以控製的局麵了。
他們有理有據,振振有辭,乃至於旁征博引到那些異族女子迷惑帝王,禍亂宮闈的例子,夜之航聽他們說的越來越離譜,完全有曲折拐彎說他為君不明的趨勢了。
他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統統給朕住口!”
“雲裳。”他忍不住叫了一聲一直瑟縮在角落的雲裳,她聞聲抬起了那雙那是驚恐的眼睛。
本是淡然而堅定的眼睛,如今布滿不安與害怕。
她瞬間有種無依感,那種像浮萍一樣沉浮而無根的無依感,漸漸湧上心頭,讓她的心髒如針紮一樣,一簇簇的疼:她不想毀壞她與那個人之間的約定,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接她的,所以她不能在現在出事,她要活著,活著見到他。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雲裳站了起來,走過去,她要親自去看看劉昭儀,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在喝了她的血之後反而中毒而亡,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座冰冷的宮裏,哪怕是為了那個人!
她終於走到了劉昭儀身邊,那個滿身是血,卻仍睜著一雙大眼不肯閉合的劉昭儀,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在夜之航的首肯之下,雲裳伸手向她,正在她的手要搭上劉昭儀腕上的時候,王院正卻在此刻出言淺淺地打斷了她的進一步動作:“雲姑娘可否讓微臣看看你的手。”
他一臉笑眯眯,可親無害的樣子,對著雲裳說出一樣溫和無傷的話,然後淡淡地望住她,可是他的眸底深處卻有著雲裳看不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