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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不管是偏僻小路,還是喧鬧馬路,

不管在汙穢舊俗的弄堂巷子,還是在時尚絢麗的南京西路,

他總能捕捉到一些細節一些差異,通常是

細味某個路人的外著或者神情,然後幻想片刻,評定這個人的一生。

他也能敏銳地從環境中,

或者一拴舊木落漆的玻璃窗,或者一盞華麗璀璨的客廳吊燈,

去認定整個建築物的階層,以及這個階層主人此刻的生活節奏。

蚱蜢還年輕,有著對將來生活的幻想,也有著下半個人生的規劃,

但更多時候,他會設想:

如果什麼時候,一枚子彈,迎麵而來,躲無可躲,

他會愉快地閉上眼睛……

蚱蜢一天天地數日子,

每個人平均能夠活上2萬5千天,

那麼他才花掉了三分之一,

人生的每一個三分之一,是否都能區別於另外的兩個呢?

這個設想給蚱蜢帶來了靈感,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回到那個居住了四年的地方,

從滿滿的儲衣室裏,收拾了一箱子簡單衣物,

然後用三個大箱子,拖走了整個書櫃的書。

這一點,事後他有過後悔,

為什麼當時沒拿房契車鑰匙項鏈古董股票,

卻偏偏看著那一堆書,忍不下心舍去?

畢竟還是因為年輕,存下了一點骨氣,

把“知識創造財富”當成了今後的動力。

其實,蚱蜢也就這點習性,

在老家的小床底下,塞了十幾年的小學作業本,都沒舍得讓老爸當廢紙賣掉。這座城市,人口三千萬,擁擁擠擠,轟轟鬧鬧。

對某些人來說,有個極大的好處,

換了個地方,就輕而易舉的換了個人生,誰也認不出個誰,誰也探究不到誰的隱私。

蚱蜢甘於從底層做起,

一千二的月薪,沒有四金,不包住宿。

蚱蜢找人合租了一個小間,沒有空調,沒有網線。

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的境況般配,

蚱蜢把自己想象成再度出生的嬰兒,一無所有的開頭。

唯一殘留的就是那一箱子每件都抵上月薪的襯衣。合租的男孩,是個剛出老家、野心勃勃、想一步登天的急躁毛小子。

每天起早摸黑,擠出公交車,

閑下來的時候,就愛侃老板多麼有錢有氣派,

侃公司旁邊商業大廈的offce小姐多麼高傲有氣質,

也不忘追根究底地探問蚱蜢,親戚朋友同學同事有否興趣購買他們的網絡育兒教材。

男孩也聰明,途徑商業街幾次,很快對形象和品牌有了意識,

就開始借用蚱蜢的那一個衣箱子。

蚱蜢進的是一家很小的律師樓,做一個年輕合夥人的助理。

合夥人隻擅長經濟類糾紛,但對各種各樣的case也來者不拒,

麵對當事人,不論貧富,總是和善誠懇,

但是,開價血淋淋。

用他的話來說,是當斬白不斬,當詐白不詐。

這就是當時蚱蜢不喜歡律師更甚過不喜歡生意人的原因。

一次晚上,合夥人要和當事人談一樁大case,帶上蚱蜢充場麵。

富麗堂皇的包廂裏,那個高傲闊氣的大公司老板一見到蚱蜢,

就和合夥人私下達成了一項交易。

合夥人借著酒興,拉低了蚱蜢,直言不諱的耳語另一項交易:

隻要一晚,我分紅給你三成。

你知道,這個老板我也得罪不起……

蚱蜢無語,

原來另一個三分之一的人生,從來都隻是在重複前麵的那一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