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3)

“哎呀呀!”高大喜一跺腳說,“席皮是因公殉職,贍養他父母的錢由公家出,也不能從你工資裏出呀!”

賈述生邁開步想去幹渠看看,沉重地說:“那樣,我心裏好像能塌實一些。”

高大喜隨上步:“賈書記,你不必想得那麼多,到時候上級要是真追查責任,是我指揮車過橋的,我承擔主要責任!”

王繼善慌慌張張地走過來,瞧瞧賈述生,又瞧瞧高大喜,瞧瞧高大喜,又瞧著賈述生,眨巴一下眼,一副想說什麼又不想說的樣子。

“王隊長……”賈述生心裏沒底了,“王繼善,什麼事兒?你快說!”他見王繼善眼睛直盯高大喜,閃著疑慮的光芒,忙說:“沒事兒,高場長沒事兒,什麼都不避諱,有事兒盡管直說吧。”

王繼善說:“賈書記,剛才,我們隊的魏書記拿著一張給你寫好的小字報,讓我們簽名,我問什麼內容,她一晃小字報,我看見題了,叫什麼‘我們北大荒也有右派’。我要看看內容,她一遮說,都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問我簽不簽名,我要看看,她不讓我看;我說讓我想想,她先囑咐,不簽不要緊,千萬不能往外說,還說,不簽就不簽,到時候可別後悔,後又威脅,說她上頭有人,要是說出來給敵人鑽了空子要負全部責任,絕沒有好果子吃……”他瞧瞧幹渠那邊又說,“我假裝冷靜,埋頭領大夥兒幹活,不介意這事兒,見她到支渠那邊去了,就跑過來,十有八九是又去串聯人去了……”

他說完慌慌張張地走了。

賈述生驚得一股冷氣從腳心直往上衝,刹那間,就像掉進了冰窖裏一樣,冷得打了個哆嗦。

“這個婊子養的,純粹是他媽的狗扯羊皮,你賈述生誰不知道,過去是堂堂的上甘嶺戰鬥英雄,掛軍銜的尉官,現在是堂堂的共產黨員,咱六分場的黨委書記,怎麼成了右派分子呢!”高大喜一跺腳,“嗨,就怨你,老鄉老鄉,引狼成患,我把她攆走,讓她回老家!”

高大喜說完就要走,被賈述生一把攔住:“晚了,什麼都晚了。”關於反右鬥爭的事情,他從報紙上看得很多,到場部開會也聽得很多,分到這裏來的二隊的一些右派,他也見得很多。現在從內心裏、骨子裏盡管沒有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念頭,誰知哪句話就是把柄呀,所以他緊張了,但很快冷靜下來,“高場長,快把王隊長招呼回來。”

賈述生對王繼善說:“王隊長,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既不反黨,也不反社會主義,我懷著赤膽忠心和無數先烈在一起,在黨中央、毛主席的領導下,打出了社會主義江山,怎麼還能反社會主義呢?我自己就是黨的一名領導幹部,怎麼還能反黨呢?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怕沾邊兒。現在,魏曉蘭已經看出你不願意簽名了,那麼,照理應該防備你,你就有意拖住她,別讓她聯係更多的人。拖住她,給她做做工作,最好別這麼搞,我們的開發建設正順順當當地進行,別引起一場混亂來呀……”

賈述生確實覺得在席皮這場事故上自己有責任,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成為右派反革命呀!

王繼善點點頭:“賈書記,我明白。”

“高場長,今天剛搭起的帳篷,住宿緊張,你就安排魏曉蘭帶領四隊回村裏住去。”賈述生說,“這樣,就少給她以接觸其他隊職工的機會,橋壞了就繞著走,走方春和薑苗苗走的那條路線。”

高大喜說:“讓她這一回去,四隊的人不就隨她攪和了嗎?”

王繼善見賈述生瞧自己,說:“有我和羅益友,還有荒妹呢!”

他不那麼慌張了,心裏也塌實了。他相信,賈述生和高大喜能想辦法拖住魏曉蘭,能給她做好工作,便接著說:“魏曉蘭回隊裏的事情請你們放心,那裏的老少爺們兒還是聽我的,我走了。”

賈述生點點頭。

“高場長,大喜--”賈述生點頭目送走王繼善,說,“不能急躁。”

高大喜說:“那,你說怎麼辦?”

“我心平氣和地和她談談,交流交流思想。”賈述生說,“從魏曉蘭奔我來到咱北大荒六分場,工作也忙點兒,還沒有好好和她談過一次,也怪我……”

高大喜一挑眉:“什麼怪你怪你的,怎麼的呀?來了就給她提個隊黨支部書記,夠重視她的了。我看這人是不是他媽的德性不咋的!你談我同意,我建議先來軟的,看她通不通情達理;要是不進鹽醬,幹脆,就不用理她那套胡子,幹脆硬氣點兒!我就他媽的不信,她一個縣屯子裏蹦出來的小螞蚱子,能拱翻了咱從上甘嶺開來的大帆船?”

“好,你的心情我明白。高場長--”賈述生說,“這樣,你先去搭帳篷、支鍋灶的地方看看去,現在天涼了,千萬別影響大家吃飯和晚上休息,我去找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