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怕什麼?喻佳急切地叫起來。

隻是那種地方可是和機關大不一樣的了,你得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起碼你得失去很多安逸,還會有很多後顧之憂。

這不用你說,我隻想問你有多少把握?

這個……我也說不準,不過我的直覺是你能行。你的條件都符合多伊的要求。

幹嗎不先去試試呢?要行,就辦辭職手續。

太好了。不過你得先給我保密。

當然。

--就這麼就成了?景予飛有點不相信地盯著喻佳,總覺得這一切有點不可思議,好好的一個機關幹部,撐不死也餓不死,突然就變成一個什麼外資公司的雇員了,還得辭職。而當時的外企在景予飛心目中幾乎全無概念,喻佳這步棋走得未免太倉促也太冒險了些。

喻佳卻興奮得滿麵生輝:我知道你一下子難以接受。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又來不及跟你商量,所以真走到那一步時,也真夠怕人的。那天我和何經理約好八點半在錦繡飯店大廳裏碰頭,然後一起去見多伊麵試。我先到一刻鍾,就是沒勇氣先進大廳。雖然我知道那地方是可以隨便出入的,可是我從來也沒進去過呀。到底是全市唯一的五星賓館,那兒的氣派也有種莫名其妙的威勢。望著進進出出的外國人和那些穿著古怪製服的迎賓員,我心裏真是說不出來的自卑。早上出門時蠻有信心穿上的衣服,不是覺得下擺扯不平就是領口太開了,唉,總之我是一點信心也沒有了。走進PC公司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那個凶呀,活活地就要暈過去了……

怪的是一看見那個洋老板,我的心霎時平靜下來。那可真是個風度氣質都極佳的老外,足足有一米九以上;他態度和藹,談吐風趣,舉止瀟灑得體,一點不像想象中那麼苛刻可怕。你知道我初看見他的那一刹那想到了誰?布什!他的風度氣質實在是太像個舉止非凡的大人物了。但他又很幽默。他從他那把總統座椅般的高背椅上站起來時,我以為他要和我握手,哪知他貼到我身邊和我比高矮,手誇張地從我頭上掠劃到自己腰那兒,意思是我太矮了。這下我的情緒立刻就放鬆了。

他一麵問了我幾個問題,一麵不停地打量著我,時不時還搖著頭,開幾句玩笑;問我知不知道肉的味兒(意思我吃肉太少,太瘦了),而且還從裏間的冰箱裏拿出一長條小棍樣乳黃色的東西,用小刀削了幾片硬要我吃,說那是他家鄉帶來的花式奶酪。還說你今後得多吃些這種食物,像你這種身體就配在家和孩子玩“過家家”,工作怎麼行?我以為他大概不會要我了。哪知他開夠玩笑以後,簡單地用英語問了我一些問題,突然對我說:到PC來工作,你會感到幸福的。我給你三天時間,夠了吧?我一下沒反應過來,何經理用中文對我說:你說行。他是要你了。可我怎麼能說行?三天後就要去上班,單位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再說,也不知道你會怎麼想。

我照直說我需要至少一星期,多伊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為什麼?難道你不怕失去一次難得的機會?何應該告訴過你有多少人在競爭這一個位置!

這我知道。但是我必須得到原單位領導同意並認真交接工作。

多伊一聽這話,頓時又豎起了大拇指:這個好,這個非常非常好!就給你一個星期--回來的路上,你不知道我的感覺喲,整個人都好像要飛起來了!

飛起來,至於嗎?

你知道什麼!麵試結束時多伊叫何經理先走,然後問我何經理和我談的報酬是多少。我老實說是他們付給外服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五。

看看,看看,你們的外服公司不是在剝削嗎?僅僅轉一下手,我付給他們一千四百元,到你手上竟隻剩四百九十元了。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我笑笑,心想我們哪能跟你們老外比。這工資比我的現收入已多出了一倍,而且講好都是付外彙券,照黑市行情值七八百呢。萬萬沒料到多伊居然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說:我知道你已經很滿足了,但你要知道你已將成為PC公司的新雇員,PC公司是德國一流的跨國集團。盡管中國還沒有最低工資法,但我多伊絕不會虧待我們的雇員。所以我每個月還會另外加給你職務津貼和住房、食品補助。隻要你幹滿一年,這些都按十三個月計發。至於明年,如果我還沒有對你說再見的話,會在原基礎上適當遞增。算算這筆賬吧,你不感到幸福嗎?……

有這種事?景予飛呼吸都緊迫起來,趕緊問喻佳:那他總共到底能給你多少錢呢?

喻佳眉飛色舞地賣了個關子:你猜猜看?反正要大大高於外服公司給我的那塊。想想吧,全是外彙券呀!你說我要不要飛起來?

這下,輪到景予飛“飛”起來了。在喻佳麵前一向習慣於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現在情不自禁從沙發上蹦起來:辭職手續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