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飛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餘光裏卻分明感受到喻佳向自己投來的深深一瞥。他一時琢磨不透其中的意味,不禁有幾分窘迫。默了默神,他道出了自己的“觀感”:天下還有這種糊塗老頭!今天這場混戰,全是他一手燃起。他倒好,兩腿一蹬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不料喻佳的反應卻遠出於他的想象,她照樣有滋有味地啃著雞爪子,淡然道:這有什麼,這老頭還是比較有分寸的,你忘了我們澤溪文化局那個老局長了嗎?他居然一紙遺囑,把所有的兩套房產都留給了保姆!

那不同,那是他對子女不孝的憤激之舉。許多人為之拍手稱快呢。

那這老頭不也情有可原嗎?如果最後證明這個私生女是真的,那他給女兒留一套小房子也不為過嘛,何況他那三個兒子都比這個鄉下女兒富得多。

一聽這話,景予飛心頭頓時湧起一股暖流。但他暗暗瞟了喻佳一眼後,又覺得她神色自若,估計還沒有聯想到自身的現實,便進一步誘導道:我的意思也不是怪這老頭不該這麼做,畢竟那主持人也說了,那女人如果真能證明是老頭的孩子,依法也完全具有繼承權的。問題在於,那老頭不該用這種方式處置後事……

可是他死前肯定因為有難言之隱才這麼做的呀。

我不是說他不可以以預留遺囑的方式來分割自己的財產,但他應該把遺囑留給妻子或兒子。這樣,起碼他們的感情上也可以接受一些……

這也不一定吧,知子莫若父嘛,你看那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跳得高的樣子,他們之前不也互相爭鬥,誰也不讓誰嗎?那老頭肯定是信不過他們才這麼做的。

這倒也是,可這終究不妥……景予飛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決然地說:如果是我,要留遺囑也絕對隻能留給自己身邊的親人。

果不其然,此言方落,喻佳猛醒一般驀地轉過臉來,雙眼直直地瞪了景予飛好一會兒,試探道:你……是不是也想……

哪裏哪裏……景予飛分明覺得自己的臉上燒了起來,卻仍竭力做坦然狀:我不過順口這麼一說而已,你不要亂想什麼。

沒想到喻佳嘻嘻一笑:我也不過順口一說,你臉紅什麼嘛。

我……

喻佳突然正色道:景予飛,我不是傻子,更不是冷血動物。你就別多想什麼了。許多事我都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總的原則就是順其自然。你呢,但憑自己良心做任何事,坦然生活就是了。別老是思前慮後的,過得那麼不自在,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至於將來的事,今天既然說到這些問題了,我也擺個話在這裏: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至於具體怎麼做,你知道我不是個小肚雞腸或蠻不講理的人。如果對你沒有起碼的信任,當初我也不會選擇你了。所以我現在完全相信你會把一碗水端平的--

這不是端平不端平的問題,而是……我肯定會……

喻佳揮揮手,莞爾一笑:至於將來年紀大了,你會不會老糊塗起來,老實說,我也不是沒有顧慮的。但真要那樣,我們娘倆也隻好聽天由命了……

怎麼可能呢?景予飛勉強吐出一句,站起來就進了衛生間。

他不想讓喻佳看到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