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飛酸澀地點點頭,趕緊說:那快上家裏去坐坐吧。
許小彗說:不了,我帶他有點事,正好路過這裏。他要玩,我就讓他玩一會兒,沒想到你就住在這裏。
景予飛根本不相信這是巧合,但也無暇和許小彗扯這些,又請他們上家裏去坐坐。許小彗眼珠子轉了幾下,便點了點頭,抱起言真跟著他上了樓。
走到二樓時,景予飛想起家裏什麼也沒有,就對許小彗說,我家在七樓,你先帶言真上去等我,我到門口買點東西就來。說著就飛奔到大門口的鹵菜店斬了點醬鴨,又在小店裏買了一些餅幹、果凍之類小食品,飛快地跑回樓上。可是半道上卻碰上了從樓上下來的許小彗和孩子,說是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無論他怎麼勸,許小彗態度決絕地就是不肯進屋,更不用說吃晚飯了。
景予飛無奈,就把買的東西遞給許小彗,讓她帶回去。
可是許小彗還是堅決不要。
正當此時,發生了一個此後讓他耿耿於懷,始終在心裏尤其是偶然的夜半夢醒時分縈回不已的細節--景予飛和許小彗推讓時,注意到言真正巴巴地盯著他手裏的東西,於是把托著的醬鴨包遞到他麵前:言真,你一定餓了吧,來,嚐一塊醬鴨吧。
言真怯怯地望了一眼許小彗,同時真的伸手拈了一塊醬鴨,可是他剛要放到嘴邊,卻聽許小彗“你敢”一聲斷喝,隨即啪地一下,將那塊醬鴨打落在地上。
言真猛一哆嗦,哇一聲哭起來。
你這是幹嗎?景予飛惱怒至極,卻又不便當著孩子麵對許小彗發作。於是強忍住怒氣想安慰言真一下,不料許小彗一把抱起他來,腳步啪啪響著衝下樓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影蹤……
一個巴巴地望著醬鴨的眼神,一隻顫顫地拈住醬鴨的小手,一張委屈地啜泣的小臉--這就是景予飛此生唯一看見並怎麼也忘不了的孩子的神態!
想到這裏,景予飛情不自禁地捶了下大腿:這女人!一點也不通人情,簡直就是個……媽啊媽,你怎麼能相信這女人的話喲!這些年裏她忽天忽地、忽東忽西地耍得我--他猛然又意識到失言,趕緊改口道:問題是,到這個時候還不見她影子,十有八九她是不會來的了!
母親眼中最後一縷期盼的火苗也熄滅了。但她強打起精神來安慰景予飛:說不定她……這也沒關係的,我看看你不也一樣嗎?隻要孩子他……她忽然又紅了眼圈,趕緊站起身來去廚房拿水杯喝水。
回過身來時,母親幽幽地看了景予飛好一會兒,才又說:予飛,聽媽一句話好嗎?我是說,你也別生氣了。尤其是,別跟她計較什麼。到底來說,她也是咱們孩子的媽。一個女子……一個這樣情況下的孤苦女子,她的心思有點那個,也是不奇怪的。說到底,咱們總還是有責任的。所以,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好嗎?
景予飛沉痛地搖了搖頭,又使勁點了點頭:這個我明白,其實我嘴上這麼說,平時對她……不過,媽你也要聽我一句話:往後她要是再去找你,千萬別輕信她的任何話了。尤其是,一定不要給她錢了--你什麼都可以不信我,但是一定要信我一句,我是言真這孩子的父親,無論什麼情況下,我絕對不會虧待他的……
母親認真地點了點頭,末了又表情複雜地接上一句:我估摸著,她也不會再來澤溪了。
看著母親那黯然神傷卻又強作無所謂的樣子,景予飛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頓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