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自秦始皇焚書坑儒之後,我們已經無法見到。但是孔子整理《樂》的記載卻是留了下來。司馬遷就說:“三百五篇(詩),孔子皆弦歌之”,是說孔子為詩三百篇全部配上了曲調。孔子自己也說:“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論語子罕》)孔子對音樂有著罕見的悟性,並在樂器演奏上有著很深的造詣,同樣是他,將“樂”提高到了與詩、禮同等的高度--“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前麵說了,詩是伴隨著音樂一起成長起來的,這個音樂不僅是旋律詠唱,還有舞蹈等。隻是到了周代,設置了固定的演奏班子,領頭的稱“大(太)師”。“太師”要根據統治者通過詩了解觀察各地情況的需要,要不斷地更新內容,這就要采集各地的詩歌以充實,也帶有部分的創作。這些詩歌(真正意義上的又詩又歌),不僅反映了那個時代貴族階級的生活、思想和政治狀態,還有著大量的各諸侯國人民的風土人情,以及勞動、愛情等。在不斷的更新淘汰搜集與創新之中,《詩》便形成了,也成為了我國第一部偉大的詩歌總集。
《史記孔子世家》說:“古者詩三千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上采契後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三百五篇。”司馬遷不知根據什麼來斷定孔子對《詩》進行了大規模地刪削,而且還有具體的數字“三千”與“三百五”(三百零五),及刪削的原則即重複的與不合於禮義的。他的這個說法似乎難以推翻,但是仔細推敲是站不住腳的。
其實孔子對於《詩》隻是做了搜集與歸類、秩序調整和部分的文字校訂的功夫,刪汰重複的篇章,並按照樂曲的正確音調進行調整,使《詩》的“雅”、“頌”、“風”各歸其位。因為在孔子之前,《詩》就已存在,並且基本就是現在的規模。如《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就記載說,吳國季劄在魯國觀周樂,所歌十五國風就與現在的篇目同,那時孔子才八歲。
在《論語》中,孔子自己就已經說明白了此事。如在《為政》中就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子路》篇記載:“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意思是說你就是把詩三百篇全都背會了,但是為政不行,完不成談判任務,縱是讀詩讀得再多有什麼用呢?從孔子自己的述說,《詩》當時已經是三百篇的規模。當然,春秋末年的禮崩樂壞,加上各國方言的差異,各種版本以及各種版本的殘缺不等,都會增加孔子整理《詩》的難度。也正因為其難,也愈發顯示著孔子整理的分量與我們有了孔子的幸運。
雖然時序邁進了兩千多年,對於《詩》的認識,至今還沒有人能夠超過孔子。他說:“年輕人為何不去學習研讀《詩》?詩,可以抒發與排遣人的情感;可以提高人的觀察力,幫助人透視人與社會;詩可以幫助人調整心態、團結他人、融入社會而不至於孤立;詩還可以將自己的苦悶、惆悵、痛苦變之為詩或呼喚或牢騷或歌吟,從而讓煩躁的心走上澄澈與明淨。不僅如此,詩更可以近了孝順父母,遠了對國家做出貢獻,並能學到許多關於大自然的知識。”這麼好的思想,讓我們記住他的原話--“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孔子是把“思有邪”的淫詩情詩,尤其是鄭風中的詩刪削了相當數量。這個說法,更是站不住腳了。《詩經》的開篇“關關雎鳩”,就是一首熱烈而又纏綿的愛情詩。那個稱為“君子”的男子,就是要熱烈而又瘋狂地追求那位“窈窕淑女”,不管醒時睡時全部想的是她,追啊追啊追不到,甚至想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整夜失眠。不僅想她,還要娶她,要和她像琴瑟一樣和鳴,像鍾鼓一樣同唱。持這種觀點的人,先就在自己心裏將孔子看成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夫子”。如果真如他們所說,“老夫子”的孔子會不刪去“關關雎鳩”,甚至還會將其排在《詩》的開篇?他們無法理解一個“人”的孔子,一個生動活潑的孔子。如果不是這樣的一個“人”的孔子、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孔子,他那三千學子早就跑光了吧?孔子好像知道後人會把他塗抹得麵目全非,所以先就說過了“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論語八佾》),並進一步把男女性愛說成世間一切的基礎,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記》)。孔子所說的“樂而不淫”的“淫”字,並不是說“性”即淫,而是說過度、過多的意思,比如說“淫雨”即是說雨下個不停、下得太多了。
毫無疑問,有了孔子對於古代文獻的整理與闡述,我們才會對於“中國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偉大的文明古國”這一說法,有了真切的感受。難怪對孔子常有批評的魯迅,也讚成孔子說:“孔丘先生確是偉大,生在巫鬼勢力如此旺盛的時代,偏不肯隨俗談鬼神。”“六藝”或曰“六經”的輕易“不語怪、力、亂、神”,不也從另一個方麵證明著孔子對於這些古代文獻的整理與闡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