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馮生幾乎忙得顧不上吃飯,因為他要成親了--本來他以為此生再也不可能相見的人,現在卻要嫁給他,這怎麼能叫他不高興呢?所以,雖然一連好幾天都很忙碌,可馮生臉上總是笑意盈盈的.
其實,半月前,他病的很厲害了,自己都覺得熬不過這一劫了.可是後來,有一位老婆婆卻說她能醫好此病.那時候他是不大相信的,甚至有些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意思了--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而病,又怎麼會醫好他呢?
那老婆婆既不診脈,也不開藥,隻是讓人請門外的人進來.那老婆婆坐在塌邊的椅子上等著,溫和的笑著.看著那笑,他的心裏突然感到了一點慰撫,那笑是綿綿然,泊泊然的,像要把自己的靈魂都浸到古老的寧靜裏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煎熬苦澀消退,那曾痛苦的一切,反倒都讓人覺得燦然得幸福起來.
最後有一人被帶了進來,他一時有些怔怔的,望著那人的臉,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劃破了,那些不再有希望的心意,全從心頭翻湧而起,像是已經結痂的過往,再被割出了一點新鮮的痛楚來.但很快,他的眼睛忍不住在病的無甚神彩後發出一點光亮來.有什麼東西大力地衝撞著他的心--那顆久病已幹枯的心.衝的血直湧上來,湧上他的脖子,湧上頭,湧得他都忍不住要暈了.他覺得心裏被一種巨大的快樂充滿,他有些迷茫的問道:"是你嗎?"
那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原來真的是她,是那個他為之所思所望而病的人了.原來---我們今生還有再見的時候啊!
這無聲的一點頭,像是對他最大的慰藉,恍如風雨故人來,縱相逢於對麵不相識的時候,心裏留有滄桑,卻也自有滄桑過後,滄海歸來的一點.......情.他一時臉上有一種溫柔,輕輕地問:"你知道嗎?我為你一場病了!"
那女子沒有說話,而那老婆婆卻開了口:"你這孩子,太癡情,可知若再這麼下去,會喪命的."但她又笑了笑,"還好,你不到絕處.你看,我為你帶來一劑良方."她起身走到那女子身後,"她便是你日思夜想的人了,我把她許配給你,你說好嗎?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問:"什麼?"這時,那女子望了他一眼,隻一眼,該了解的就了解了,該心傷的都撫慰了.他一時覺得病輕了好多,像是風從遠方刮來,帶走了他的痛.原來,她是願意嫁給自己的,原來........我已經對她相思入骨,而隻要她在我麵前,什麼都可不在意了.
這時,一陣笑聲響起.他抬眼看去,卻見家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半空.轉眼看過去,卻見那老婆婆變了一幅模樣,成了郡君廟裏塑像的樣子.隻聽她道:"馮生,本君念你一片苦情,全心於辛十四娘,而你家人又為你虔誠禱告,今日特來解除你的病痛,況你於我又有些親緣,得叫我一聲舅婆.我今天圓了你的心願.你且要記住,得之莫喜,失之莫悲."說完,郡君便在一家人叩首時,飛向空中,離開了........
這時,已是大婚的前一日了.有很多人都來看這"琴瑟和諧"的馮公子會娶一個怎樣的女子,家裏的園子大廳本就不夠大,前麵一整個園子都聚滿了人,眾人交口寒暄的聲音鬧哄哄的,馮生置身其中,不知怎地,這鬧哄哄的局麵讓他說不出的快樂---從小到大,他覺得自己還未這麼的快樂.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馮生回到自己房中安安靜靜地坐著,有些傻乎乎地笑著:明天,就可以娶到......她了嗎?
也許是感覺到自己這麼傻有些不好意思,他便壓下嘴的笑意.可接著,心裏怎麼猛地覺出一點心酸,一點疑惑:這些日子大概被突如其來的歡喜弄昏了腦子,都沒有想到為什麼像辛姑娘這麼清冷的人,會答應嫁給自己呢?那日舅婆說要將她許配給自己,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一直是靜靜地站著........馮生突然拍了拍額頭,暗暗地諷著自己:其實,能和辛姑娘在一起,已是莫大的恩賜,何必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