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歌的房間裏沒有人。費新吾按下放音鍵,聽到了田歌的留言:
“……我會照顧好自己,並守身如玉。”
醉意矇朧中,費新吾不禁啞然失笑。這段留言中的最後一句太突兀了。也許田歌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也許她是有意把心中的誓言公開,以便親手斬斷自己的退路。難得這位現代女郎還保持著可貴的貞節觀。雖然費新吾不大相信,在那樣的浪漫旅途中,在仙境般的山光水色中,一對熱戀的情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聽著電話留言,田延豹的臉色沉了下來。臨出國前,嬸嬸和他有過一次鄭重其事的談話。雖然嬸侄間免不了一些外交辭令,但話是說透了的。嬸嬸說,田歌不是個輕浮的女孩,當爹媽的信得過。但這次不同,這次她是奔著心中的偶像去的,我們擔心她不一定把握得住。對於男女之事,我們不是太古板的人,畢竟現在是21世紀了。但誰知道這謝豹飛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會不會玩弄了田歌的感情之後一走了之?當父母的不能看著這種事發生。
嬸嬸諄諄囑托,你要當好田歌的參謀。好在她是十分尊重你的,對你言聽計從。你一定要幫她把好這個關。田延豹莊重地答應了。其實,即使嬸嬸不說,他也會時時刻刻把田歌護在自己的翼下。
但他沒料到兩人關係發展得如此迅猛,而且安排了這麼一個與世隔絕的海上旅行,甚至連船上的電話號碼也沒留。這樣一來,他就對田歌失去控製了。費新吾看看他,打趣道:
“算了吧,不必擺出這麼一副老父嫁女的苦臉。老實說,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攬了一個難以勝任的苦差事。戀人之間那把火隻要一燒起來,鐵籠子也會燒穿,何況你這麼一個不尷不尬的堂兄?”他勸慰道,“想開一點兒。我相信謝豹飛是認真的,單看他送一艘昂貴的遊艇,就能看出個八八九九吧。再說,我對謝教授印象頗佳,相信他教出來的兒子也不會差。”
田延豹的臉色緩和些後,兩人洗浴罷同室而眠。“侍者怕是要把咱們看成同性戀了。”他們曾打趣道。雖然已是深夜,兩人仍十分亢奮。田延豹曾以為,他對體育的熱情已隨著那個失敗之夜一去不返,誰知一進賽場,在熟悉的賽場氣氛中,他身上的“舊電路”在瞬間又接通了。
每天晚上,他們都要進行一番專題討論,討論主題大多集中在這個罕見的“鮑菲現象”上:為什麼他能把同時代的人遠遠拋在後邊?為什麼他能輕而易舉地突破科學家預言的生理極限?為什麼這個驚人的突破恰恰在弱於短跑的黃種人身上實現?
像其他人一樣,這次突破也在他們心中引起過隱隱的疑慮。但是,對謝豹飛的檢測結果是無可懷疑的,他事先要求對自己實行藥檢,正是為了向輿論證明自己的清白。且不說那些參與檢測的諸位專家的權威、人品和技術造詣了,單單耐克公司參與其事就足以使人放心。毫無疑問,耐克公司在他身上投入了大筆金錢,他們不會把這些錢扔給第二個本約翰遜的。
他的兩個紀錄會成為兩座突兀的高峰,恐怕多少年內都無人能超越,這種現象並非絕無僅有。1968年,美國運動員鮑勃比蒙的世紀性一跳創造了8.9米的跳遠紀錄,一直保持了十五年。更典型的例子是原烏克蘭選手布勃卡,他十九歲獲得世界撐杆跳冠軍,三十四次打破世界紀錄。1991年他打破了6.10米的紀錄--而在此之前,不少體育專家論證說,20英尺(6.10米)是撐杆跳的極限。他曾在半年內連續六次打破自己創造的紀錄,每次不多不少,正好一厘米。其原因在於布勃卡有一個靈活的商業頭腦,他每次出場,耐克公司都要付三萬美元的出場費,破紀錄另有重賞。因此,布勃卡當然有耐心不緊不慢地跳下去。1993年3月21日,他創造了6.15米的新紀錄,這個紀錄即使到了21世紀,仍是運動員可望不可及的。
但撐杆運動和短跑不盡相同。撐杆跳中的撐杆是一個重要因素,一旦在杆的製造技術上取得突破,成績就會來一個飛躍。比如說,布勃卡的成功除了天賦外,也得益於那根複合材料製成的、硬度為220磅的撐杆。
但短跑卻完全依賴於人的體力。短跑技術早已發展得近乎盡善盡美,把人類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致。而水平越高的運動就越難作出突破。比如說,男子百米成績從12秒提高到10秒隻用了十二年,可是,自1968年突破10秒大關後,三十七年來成績隻提高了0.11秒。而謝豹飛卻在一夜之間把它提高了0.45秒!
謝豹飛在百米跑中的技術參數他們已經能倒背如流了:起跑反應時間0.119秒,最高速度13.1米/秒(即47.16公裏,此前的紀錄是路易斯創造的43.37公裏)。這些單項紀錄恐怕同樣無人能破了。他們不時滿心陶醉地、不厭其煩地回憶謝豹飛在賽場上的那份矯捷,那份飄逸瀟灑。他們都是內行,越是內行,對謝的天才和技術越欣賞。費新吾自嘲地說:
“咱們這是禿子借著月亮發光呀。中國人沒能耐,拉個華裔過過嘴巴癮。說到底,他的獎牌還是美國的。”
田延豹脫了衣服走進浴室,忽然扭頭問:“他會不會是個混血兒?你知道,遠緣雜交--這個名詞雖然有些不敬--常常有遺傳優勢。比如法國著名作家大仲馬是黑白混血兒,他的體力就出奇地強壯,常和狐朋狗友整夜狂嫖濫賭,等別人癱軟如泥時,他卻點上蠟燭開始寫小說。他的不少名著就是這樣寫出來的。”
費新吾搖搖頭,“不,我側麵了解過,他是百分之一百的中國血統。”
兩天沒好好睡覺,兩人真的乏了,洗浴後都準備美美地睡一覺--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拿起電話,屏幕上仍是一片漆黑,看來是對方切斷了視覺傳輸,不想讓這邊看到他的麵容。
那人說的英語,音調十分尖銳,就像是宦官的嗓音,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是費新吾先生嗎?”
“對,你是……”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我有一點內幕消息也許你會感興趣。”
費新吾向田延豹招招手,喚他過來。他摁下免提鍵,同田延豹交換著眼色:“請講。”
“你們當然都知道謝豹飛的勝利,也許,作為中國人,你會有特殊的種族自豪感?”
費新吾立即生出強烈的敵意,冷冷地說:“我認為這是全人類的勝利。當然,同是炎黃之胄,也許我們的自豪感更強烈一些。難道這種感情妨害了其他人的利益?”
那人冷靜地回答:“不,毫無妨害。我隻是想提供一點線索。謝豹飛今年二十五歲,二十六年前,謝可征先生所在的雷澤夫大學醫學院曾提取過田徑飛人路易斯先生的體細胞和精液。”
費新吾一怔,隨後勃然道:“天方夜譚!你是暗示……”
“不,我什麼也沒有暗示,我隻是提供事實。謝先生和路易斯先生正好都在雅典,你完全可以向他們了解,需要兩人的電話號碼嗎?”
“謝先生的電話號碼我已經有了,請告訴我路易斯的就行了。”
費新吾匆匆記下路易斯的電話號碼,又尖刻地說:“即使證實了這個消息又有什麼意義?我看不出路易斯的細胞和謝豹飛有什麼聯係。”
那個尖銳的嗓音很快接口道:“請不必忙於作出結論,你們問過之後再說吧。明天或後天我會再和你們聯係。”
電話掛斷後很久,兩人都沒話說,那個尖銳刺耳的聲音折磨著他們的神經,就像響尾蛇尾部角質環的聲音;似乎有一雙毒眼在幽暗處發出綠光。此人是什麼居心?他主動向兩個陌生人提供所謂的事實,而這兩個人既非名人,又不屬新聞界;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謝可征、路易斯和這兒的電話號碼,他是怎麼知道的?沒準他有一幫手下在跟蹤這些人。田延豹搖搖頭說:
“不會的,謝豹飛身上沒有任何黑人的特征。”
費新吾恨恨地說:“即使他是用路易斯的精子人工授精而來,又有什麼關係?我難以理解,這個神秘人物捅出這些情況,是出於什麼樣的陰暗心理!”
但不管如何自我慰藉,他們心中仍然覺得很煩躁,莫名其妙地煩躁。半個小時後,田延豹下了決心:
“我真的要問問路易斯,我和他有過一段交往。”
費新吾沒有反對。田延豹按那人給的號碼撥通了路易斯的電話,但沒人接。他一遍又一遍地撥著。時間已經很晚,兩人上床休息後,田延豹還不死心,在床上眯上個把小時,他就再打一次。直到淩晨兩點,屏幕上才出現路易斯那黝黑的麵孔和兩排整齊的牙齒。他微笑地說:
“我是路易斯,請問……”
“路易斯先生,你好。我是田延豹,你還記得我嗎?2013年世界田徑錦標賽百米決賽中那個倒黴的中國選手。”
路易斯笑道:“噢,我記得。我很佩服你當時的毅力。你現在在哪兒?”
“我也在雅典。請原諒我的冒昧,我想提一個無禮的問題,如果不便,你可以拒絕回答。”他簡單追述了那個神秘的電話,“路易斯先生,你真的向謝可征先生提供過體細胞和精液嗎?”
路易斯耐心地聽完後說:“田先生,今天你已是第八個提問者了,我剛回答了七名新聞記者同樣的問題,這事已在輿論界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田延豹和費新吾交換著目光,現在更明顯了,那個打電話的人是想掀起一陣腥風惡浪把勝利者淹死。路易斯接著說:
“對,我記得這件事,我是向雷澤夫大學醫學院提供的,那是個嚴肅的學術機構,他們希望得到一些著名運動員的體細胞和精液以進行某種試驗。剛才幾名記者都問我,鮑菲的父親是不是那個研究課題的負責人,我的回答是:可能是一名姓謝的華裔,不過這一點我記得不準確。”略停之後,他笑道,“我知道那個多事的家夥是在暗示什麼。坦率地講,我非常樂意有這麼一個傑出的兒子,可惜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在鮑菲謝先生身上,你能看到一絲一毫路易斯的影子嗎?”
他爽朗地大笑起來,這笑聲也衝淡了田、費二人心中的陰影。路易斯快言快語地說:
“不要聽他的鬼話!不管這個躲在陰暗中的家夥是什麼人,他一定是個心地陰暗的小人,想製造一些汙穢潑在勝利者身上。不要理他!”他隨即又補充道,“我明天就要返回美國,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把電話打到我家。”
兩人記下他家的號碼:“謝謝你的熱心。”
“不必客氣,我也是運動員,知道成功背後的艱辛。我願意盡力為鮑菲謝做點什麼。再見。”
放下電話,兩人都覺得心中輕鬆了些。田延豹說:“不必給謝先生打電話了吧?”
“不必了,不要攪擾他的好心境。”他沉思地說,“你說,這個神秘人物究竟是什麼動機?莫非他也是短跑名將中的圈內人?是失敗者的嫉妒?就像逢蒙暗算了後羿。”
田延豹勉強笑道:“那,我是最大的失敗者。”
費新吾知道自己失言了--實際上算不得失言,但田延豹太敏感了,連這句無意的話也能勾起他尚未凝結的痛苦。那年溫哥華世錦賽費新吾也在現場采訪,那天晚上,他和中國田徑隊的領隊到處尋找失蹤的田延豹,直到第二天淩晨,才接到警方的通知,到警察局領回了爛醉如泥的田延豹。他清醒過來後,對頭天晚上的事竟完全沒有記憶。按那時中國田徑隊的嚴格紀律,本來要給他一個處分的,不過領隊也是運動員出身,知道二十年奮鬥而一朝失敗是多麼深重的痛苦,於是他和費新吾悄悄把這事壓了下來。
這會兒,他不願多做解釋,便拍拍田延豹的肩膀,表示把這一頁掀過去吧。田延豹已經上床,要去睡個“雞鳴覺”;費新吾卻來到起居室,坐到電腦前,快速瀏覽著電子新聞。也許是本能,也許是潛意識的預感,他總覺得這個電話隻是一個大陰謀的開場鑼鼓。查閱時,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次的百米和二百米決賽上,集中在謝豹飛身上,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蛛絲馬跡。
新聞報道中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各國記者在報道這兩次決賽時都用了最高級的形容詞:世紀之戰;體育史上的裏程碑;百世難逢的奇才。美國新聞周刊的老牌記者馬林說:
“鮑菲謝不僅成功地打破了百米9.5秒大關的壁壘,也成功地打破了人類的心理壁壘。從此之後,那些以‘科學態度’對各種運動定下這種那種極限的體育生理專家,對自己的結論要重新考慮了。”
在正規的電子出版物中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有關路易斯提供體細胞和精細胞的消息尚未見諸報道,看來,已經得到消息的七名記者都十分慎重,畢竟這是非常具有爆炸性的新聞。費新吾又把目光轉向“網絡酒吧”,這是網友們隨意交談的地方。這兩天關於謝豹飛的話題占了很大部分。網蟲們都感覺到了這個世紀性成功的震撼,對謝的天才表示了極大的敬意。還有不少女性在傾瀉著自己的愛情--看著這些赤裸裸的愛情宣言,費新吾會心地笑了。他想這些女性大概是沒戲了。田歌同謝豹飛的感情急劇升溫,姑娘眸子中的愛情之火是那樣熾烈,目光所及,簡直可以把窗簾燒著。田延豹擺出一副苦臉,歎息:“田歌已經‘目中無人’了,哪怕是麵對著你,她的眼光也會透過你的身體射到遠處去!”
費新吾終於在《信使報》電子版上查到了一篇有關那則流言的報道,作者安德魯史密斯。但這篇文章的基調十分謹慎:
……得到匿名者的電話後,我向卡爾路易斯進行了查證。他證實,二十六年前,他的確向雷澤夫大學醫學院提供了體細胞和精子。但是,沒有人相信路易斯與鮑菲謝之間有什麼聯係,理由很明顯:鮑菲的身體完全是蒙古人種的體征,他是黑色直發,黃色皮膚,眼角有所謂的蒙古褶皺,長著鏟狀門齒。使我迷惑不解的是,此人編造如此拙劣而且顯然不會有市場的謊言,究竟是何居心?
在臥室裏,想睡個雞鳴覺的田延豹一直無法入睡。他在擔心田歌。倒不是因為什麼路易斯精子的流言,他是覺得她和鮑菲之間的感情發展太迅猛,而成熟過早的愛情之果難免酸澀。他對田歌有點不滿,她來這麼一手先斬後奏,完全把當堂兄的排除在外,萬一有什麼差錯,怎麼向二叔二嬸交待?考慮了很久,他覺得有些情報還是要向家裏通通氣,便拿起床頭的電話機,撥通了國內的電話:
“是二叔嗎?我們這兒一切都好。歌妹同謝豹飛的感情發展很快,謝豹飛辭去了一切應酬,專心陪她到各個島上遊玩。聽說還送了她一艘非常現代化的遊艇。”
田歌的父親立即打斷他:“不要這樣!現階段不能接受這樣貴重的禮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田延豹歎息一聲:“我會轉達你的意見。我想田歌也會這樣想的,至於能否推掉隻有走著瞧了。”
他苦笑著掛了電話,沒敢把全部實情告訴叔叔。他又同妻子通了話。夏秋君快言快語地說:“我們都看了報道,謝豹飛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小歌子逮住他了嗎?”
田延豹無法直接回答,隻是含糊地說:“他們在一塊兒。”
“那就好,抓緊點,別讓他溜了,這可是條又肥又嫩的大魚呢。聽說他還給小歌子送了一艘很漂亮的遊船?那要值多少錢呀,總得上百萬吧,田歌真有福氣,就是婚事不成,也不吃虧了。”
田延豹的臉色沉下來,實在聽不下去這些粗俗的言論。好在妻子這時已經轉了話題:“那兒天氣怎麼樣?北京今年的天氣熱得夠邪乎。回來時別忘了給牛牛買禮物。”
他們閑扯幾句後,田延豹已困得兩眼幹澀,說:“沒別的事,我要掛電話了,這兒是淩晨三點,我們還沒眨眼呢。再見。”
“對了,你要幫田歌把好關,那艘遊船送給田歌,是光嘴上說說,還是有硬邦邦的證書?別讓謝豹飛把小歌子給耍了。”
田延豹冷淡地說:“我沒問過,也不想問。”他掛斷電話,枕著雙臂沉悶地盯著天花板。他不能說自己的婚姻是失敗的,實際上,他的妻子相當能幹,也非常顧家,她的全部世界就是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但是,他和妻子難得有共同語言,因為她太“實際”了。她念念不忘小姑子的遊艇,肯定有一個潛意識的動機:想在田歌獲得的物質利益上分一杯羹。隻要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臉紅。良久,他才甩掉不快,對隔壁的費新吾說:“我要睡覺了,你還不睡?查到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我瀏覽了世界上幾家大報的電子版,隻在《信使報》上有一則報道,還是正麵的。”
田延豹摁滅了床頭燈,低聲咕噥著:“睡吧,我真服你老費,六十歲的人,精神這麼好。”
費新吾已經準備退出互聯網了,不過他隨即又把目光停在了一篇文章上。它的作者署名是羅伯特蓋納,《星報》實習記者,這篇文章明顯與眾不同。
……鮑菲謝七歲前與我同住在一個街區,我們還有幸作過一年同學。可能因為熟人中產生偉人太過驚異的緣故吧,我對鮑菲的世紀性成績一直心存疑慮。它過於突兀,過於不循常規,簡單說吧,能一舉實現如此驚人的突破,最大的可能,是他使用了某種興奮劑或禁用方法,而且一定是某種新的、高效的、人所不知的藥物或方法。
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想想吧,近幾十年中,興奮劑的發展和更新什麼時候停止過?科學的迅猛發展為興奮劑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天地。知道下麵的事實並非毫無意義:鮑菲的父母都是最前沿的、極富才華的生物學家和醫學科學家。
三天來,我已采訪了鮑菲的母親方若華女士,采訪了鮑菲之父謝可征教授所在的雷澤夫大學醫學院(方女士退休前也在該院工作),所得證據傾向於支持我的猜測。鮑菲可能並沒有使用興奮劑,但很可能(被)使用了某種基因工程方法……
文章很長,他一目十行地看著,心情漸漸沉重起來。他沒有關機,回到臥室喊醒了同伴:
“小田,那兒有一篇報道,你去看看吧。”
睡意矇朧的小田看看他的臉色,沒有說話就下床了。二十分鍾後他關了電腦,回到床上。兩人沒有交談,都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很久以後,田延豹才憤憤地說:“這個羅伯特是誰?是不是給我們打匿名電話的那個人?”
費新吾猶疑地說:“誰知道呢?此人在文章中說他與鮑菲同年,那他就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但打匿名電話的,憑我的感覺至少是個中年人。當然,我的感覺不一定可靠。不過……”
不過我已經差不多信服了這篇文章的結論,那些關於多眼果蠅、夜光老鼠的描寫是很蠱惑人的。看來,謝豹飛身上確實使用了某種基因方法,某種善惡難判的辦法。他歎息一聲:“恐怕田歌要陷入一場漩渦了,新聞界不會放過謝豹飛的,各種麻煩要接踵而來了。”
田延豹也覺得心頭沉重:“估計田歌不會知道這些情況,我要設法通知她。”
“恐怕為時已晚,她不會在戀人遭遇麻煩時退出漩渦的。你說對嗎?”
田延豹沉默片刻:“是的,她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姑娘。”
他們撳滅電燈,思緒紛亂,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