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華也是世子申生黨的,他說:“您該回去還是回去。裏克雖然死了,咱們剩下的人還很多。我看他不敢輕舉妄動。你要是不回去,反倒連累大家。”

丕鄭父哭喪著臉說:“那我就豁出我自己了。回去吧。”

丕鄭父和秦使,站在朝堂上,做述職報告,說秦國對河西五城無所謂,特意還請呂飴甥、郤芮到秦國參觀訪問,幫助提升兩國邦交關係。

呂飴甥嘿嘿冷笑,猜中對方意圖了,心說丕鄭父送去的禮物薄,你們來訪的禮物卻厚,拿來了這麼多青銅錢,說話又這麼好聽,看來是想誘我啊,隻怕你丕鄭父是玩火自焚。呂飴甥當晚就去找晉惠公。

見到晉惠公,呂飴甥說:“裏克弑君,已經伏誅,丕鄭父雖然出差在外,實際也參與其中,不是我說他啊,丕鄭父的曆史問題也非常嚴重啊。”

晉惠公命郤芮剛剛殺了裏克後,他自己就後悔了,還對郤芮抱怨來著:“老郤啊,都是你,叫我錯殺了社稷之臣,老百姓都抱怨我呢。”這時候一聽呂飴甥說要再殺丕鄭父,當即很猶豫。

可是這呂飴甥是個練家子,說人那是一絕,能把活的說死,死的複活,白的變黑,黑的變綠,跟同時期的齊國第一舌辯之士寧戚、楚國快嘴子屈完,都是同一個數量級的。大秘書呂飴甥的幾句思想工作做下來,晉惠公已經咬牙切齒、揮拳拍案子地鬧哄要殺丕鄭父了。

於是,他們派人當夜奔丕鄭父的家,包圍起來。

丕鄭父這時候卻不在家,正在一個秘密之地召集七輿大夫開會呢。七輿大夫,以前都是申生黨人,世子申生當下軍統帥時,有副車七輛,分乘七將,號七輿大夫,其中的七輿大夫之首,就是那個勸丕鄭父回城的共華。

七輿大夫都是帶兵出來的,素來討厭大秘書呂飴甥這樣的偏文的人。大夥聽了丕鄭父講了這次出使秦國,在秦國那邊商議的計劃,紛紛讚同。大夥對天歃血,盟誓要割掉呂飴甥的舌頭,剝了邰芮的皮,至於晉惠公嘛,可以留他條命,驅逐出國,然後請重耳回國即位。丕鄭父提議,咱聯名給重耳寫封信,讓我兒子拿著去找重耳,這次無論如何把他弄回來主持政府。大家非常高興,開完會各自回家摟老婆睡覺。

丕鄭父散會回來,拿著信進了家,坐下剛喘口氣,準備叫兒子丕豹進來,就聽外麵切瓜削菜的聲音,呂飴甥已經先下手了,帶著晉惠公的警衛部隊,惡狼一樣撲殺進來。丕鄭父措手不及,趕緊呼叫家兵,自己抽出寶劍抵擋。一場奮戰,如何擋得住,丕鄭父倒在血泊之中,家人親屬或被殺,或被虜。

第二天上朝,還沾著丕鄭父鮮血的那封眾人的聯名信,就握到了大秘呂飴甥手裏。晉惠公說:給喔念。呂飴甥搖頭晃腦念開了:

“獻公先君和人皇王母並世子在天有靈,

我們九人食君之祿,替君消災,可惜天不祚晉國,佞臣當道,昏主竊位,我等九人願齊心協力,拱扶重耳,出民水火,神人共鑒。

盟誓者(排名不分先後):丕鄭父、共華、祁舉、賈華、叔堅……

參加會議的還有騅遄、泠至(秦國人)……”

七輿大夫一聽,滿麵羞慚,又恨且怒,晉惠公按名單抓人,還都是高知名度大臣。全部就地正法,暴屍朝堂以儆效尤。其中共華是七輿大夫之首,早晨已經知道丕鄭父被殺死了,他的族人共賜勸他趕緊跑。共華說:“丕父子這次回城,是我替他分析,叫他可以回來的,我給分析壞了,我就在這兒等死吧。”

共賜說:“你替他分析的,這事沒人知道啊。”

共華說:“非也。自己知道有歉疚卻假裝不知道,這是不信;替人謀劃卻讓人倒黴,這是不智;讓別人倒黴自己卻不敢同死,這是無勇。背著這樣三條大惡,我逃到哪兒去,誰會接受呢?我就在這裏等死。”於是,不欺其心的共華也在朝堂上被誅了。

老百姓吃一頓飯的工夫,“前申生黨人”就都被肅清了,國內剩下的“重耳幫”害怕了,摸摸腦袋說,可愛的腦袋啊,再下一輪就到你們啦,趕緊跑吧,好幾十號人化裝出境,彙聚到翟國找重耳。

丕鄭父的兒子丕豹命大,扛著自己的腦袋越過黃河,逃奔秦國,天天磨著秦穆公給他報仇(跟伍子胥一樣,是個複仇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