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戎主力被齊桓公滅掉以後,北狄蠻族又放肆起來,真是壓倒葫蘆浮起瓢,北狄比河北的山戎靠南一些,達到河南、河北交境,主要騷擾中原北部的衛國和邢國。

在公元前661年,魯莊公死後,小孩魯閔公短暫的在位兩年中的第一年,北狄人南下,侵入邢國,殺人放火。邢國在如今的河北邢台,是個小國。

聽說中原以北邢國被蠻族進攻,齊桓公整天搞婦女,卻沒時間管。管仲就說:“宴安鴆毒,不可懷也(成語出處)。吃吃喝喝是慢性自殺,不能貪戀。戎狄是豺狼,諸夏是親戚,邢國危急,咱們義不容辭。”齊桓公於是發兵救邢。

下一年,魯閔公被慶父殺死,隨後魯僖公在齊國支持下即位,又除掉了慶父,到了這年年底的十二月,狄人又南下進入河南境內折騰衛國。

衛國地盤不小,在河南北部,淇水、衛河流域,曆史上曾經是商朝的首都,後來周武王的弟弟康叔封在這裏。衛國算是周朝洛陽的北部屏障。

此時衛國執政國君叫衛懿公,“懿”這個諡號,說明他德行不錯,但誇一個人德行不錯往往等於說他能力不行。衛懿公能力雖然不行,但他是個自發的野生動物保護主義者——衛懿公好鶴。

在衛老爺子的地盤上,鶴都享了大福。鶴們綾羅綢緞,錦衣玉食,住的賓館冬暖夏涼,活動場所明媚敞亮,泉流水清,比擬仙境。衛老爺子對鶴比他爺爺老色鬼衛宣公對小蜜都殷勤。(現今河南北部還有一個鶴壁市,不知什麼來曆。)

鶴在衛老爺子地盤還都被封了官,食大夫俸祿,鶴們一出門,都乘“軒”。軒是當時一種帶篷的車,隻有大夫以上級別才可以坐(一般的士,都隻好坐“敞篷車”)。

普通的車是直轅,軒是曲轅,曲轅的減震效果好,好像一個扣著的弓,人坐在上邊,一顫一顫像坐花轎,即使在當時惡劣的土路上,也可避免把鶴肚子裏的蛋給震碎了。

衛懿公成天忙活著伺候自己的鶴,大搞綠色環保(當時申辦希臘人的奧運會準成)。但缺乏動物保護意識的國人都不理解他,怨聲載道。國人敢怒不敢言,因為衛懿公的爹衛惠公是齊國美眉文薑的姐姐宣薑生的(子朔),衛惠公背後有超級大國齊國撐腰。另外衛惠公是庶出,殺死世子急子和公子子壽篡位,這個賬還一直沒人跟他算。

所謂父債子償,老百姓就等著看如今衛懿公笑話。

機會終於來了,那年冬天十二月,北狄異族發動侵略戰爭,將師攻入衛境,衛懿公連忙從兵器庫裏取出衣甲戈矛,動員國人去驅除韃虜。跟後代打仗以農民軍為主力不同,春秋時代的主力部隊是兵車,要從城市戶口的“國人”中征兵,國人主要權力就是“執幹戈以衛社稷”,當戰車兵是他們的特權。(步兵才是從城內和城近郊的庶人裏出。)可是衛國的國人們卻不肯響應征兵號召,城裏人架子大啊,都跟衛懿公擺譜,說:“您還是派您的鶴出戰吧,鶴有工資又有爵位,保證打退北狄,比我們強。”

衛懿公無計可施,連忙把鶴全部撒掉,可惜鶴們享受慣了,在宮廷內外,逡巡不去。衛懿公好說歹說,才湊足戰鬥人員。軍士們一邊吃著抓來的仙鶴,一邊麵帶壞笑駛出國都,開往滎澤阻擊來犯之敵。

衛懿公為了討好國人,就禦駕親征,其實他是不想留下來看國人幸災樂禍的臉色。

一般來講,為了避免城市被戰火殘害,大家首先發動野戰,迫不得已才打城邑守衛戰,但對於兵無常形、戰無常法的北狄散兵遊勇,實施城邑保衛戰比野戰更能發揮中原兵的優勢,如果我是衛懿公,我就不出城去打。

衛懿公率領著三心二意的戰車兵和步兵,對彪悍的敵人實施正麵衝擊,狄人沒有什麼陣形,一開始被衛國戰車衝得東一個窟窿,西一個漩渦。狄人開始敗退。急於求勝以挽回麵子的衛懿公大樂,揮動戰車兵撒度丫子窮追。這一追,又犯了兵家大忌。

兵家者言,凡作戰,勝勢既已形成,則不可再進攻,再進攻也不可竭其全力,竭其全力進攻是很危險的。特別是對於戰車,優勢全在於集中密陣使用,以緩慢節奏為主,即使雙方激戰,步兵也不要亂跑,戰車也不能亂馳,追擊逃跑的敵人也不能逾越規定的行列。

衛懿公撒丫子一亂追,戰車如千仞高崗的山澗秋水,一瀉萬丈,不可收拾。狄人停下敗逃的腳步,進行反撲,把各自為戰的兵車分割包圍,就像一群鬣狗撕咬非洲草原上笨大的角馬。

衛兵被殺死甚多,個別好心的部將勸衛懿公趕緊偃掉大旗,以示終止抵抗,減少傷亡。一輩子積德的衛懿公覺得自己不至於這麼早死,偏不肯放倒車上大旗,還想號召三軍。結果士兵死亡甚眾。狄人望旗蜂擁而來,殺聲動地,車上的禦手和甲士紛紛中箭,衛懿公不明不白被狄人抓下車來,扒個精光,拿水洗洗,架在火上烤著吃了。

據載,狄人的吃肉的方法是這樣的:在火堆上架起石板,把衛懿公切成塊,和蔬菜一起放在燒熱的石板上去燒,類似現在的鐵板牛肉,可以叫“石板燒”。“注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