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支國是山戎自己建的國,在燕國的薊城東南兩百公裏。非常不好意思的是,離支國今天的位置,就是我的出生地唐山遷安、遷西縣地界。說得雅一點,算是我的少時遊釣之地。這裏盛產優質板栗,並且有條灤河,被引到天津去,使那裏的人民可以洗上澡。想不到兩千多年前,我老家這片地區還是風光過的,把北京地區折磨得寢食不安,以至於齊桓公大駕親自出征,真是給麵子啊。齊桓公戰車衝擊力十分可觀,加上車體分量,慣性比騎兵要大得多,但是戰車也有它的弱點,就是太過笨重,在山地、丘陵地帶就完全沒有了平原上的優勢。遇到壕溝和障礙,也很是頭疼。所以,我估計,齊桓公一定是選擇平地邀擊山戎。

我老家這片山區隻最中間有一小片平野,就是如今的縣城,一條破破爛爛布滿“隕石坑”的人縣公路通到這裏。山東的齊桓公玉趾親征,順著這條隕石坑山路,開到最適合布置戰車的縣城平地,和山戎的步兵隊伍遭遇了。

這裏需要分析一下對壘兩軍的軍事裝備,因為它是此役的決定因素。

一提到戎狄,大家一定聯想到騎馬民族。其實不然,馬匹在蒙古草原遊牧部落相當於公交汽車,時刻不能缺省,但是在山區,以打獵和采集山果為業的人民,卻是並不需要馬匹的。那時期山地還有森林密布,並不像今天這樣光著小孩屁股。所以山林多障礙,不能馳馬。山地人打獵采取燒山設伏的形式,而不是騎著馬追兔子。對山地人來講,也許驢子比馬更經濟實用一些。另外,養馬也很奢侈,沒足夠財力養不起馬,不是貴族也乘不起戰馬。馬這家夥個頭很大,但身子骨最是嬌嫩,一弄不好就拉稀鬧馬瘟。漢朝一家人養一匹戰馬對付匈奴人,折騰得國敝民凋,更何況幾百年前艱苦的山區人民。

倘使我故鄉這塊地盤上原初的山戎人是騎著馬和齊桓公的戰車打仗,騎兵作戰靈活性遠比戰車強,那麼老齊怕是輸定了,三百輛戰車無一能夠生還。

但是山戎人是徒步的。而齊桓公的兵車馬匹,卻都是裝甲部隊,配置馬胄、馬甲,馬胄保護馬頭,馬甲保護馬身。士兵的衣甲(皮質的)不好加太多青銅,但大馬的力氣大,馬甲上隨便鋪青銅,從而使它更加堅不可透。戰車的關鍵部件,也是青銅防護。

麵對這樣的“重甲坦克”,山戎步兵幾乎是蛤蟆咬天,無處下嘴。戰車上的齊國人一伸三米長的大戈,就可以啄漏山戎的腦袋,而山戎想殺死一個車兵,意味著先得努力爬上穿梭行駛的高高的車子,即使上了車,我估計這些山戎人多數還會暈車,頭暈腦晃地就被打下去了。當然山戎人可以去砍戰車的四匹大馬的馬腳,一旦砍翻哪匹馬,整車就得肚子朝天。但是,首次交戰他們還發現不了這個竅門,並且也沒有嶽飛來給他們發明那種適合砍馬腿的武器。(春秋時代的矛啊戈啊劍啊,都隻能紮,不能砍。砍劈類兵器比如大刀是隨著冶鐵業發展到漢朝才流行的。)

排山倒海之勢的凜凜戰車相對於步兵的絕對優勢,使齊桓公對山戎軍團實施了外科手術式的致死性打擊。齊國的四馬車隊像一柄在熱火上燒得發燙的刀子,縱橫往複地切割在那些以長矛、竹箭、削尖的木棒子和大黑石頭武裝起來的山戎步兵大隊裏,就像切割在一盤奶油蛋糕上麵。山戎邀擊戰一開始,地麵一對對兒倒伏的山戎死屍整齊描述出了齊國戰車開過的轍跡,山戎人這回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