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朱元璋弄了很多封王,跟戰國時代的封君是一個意思。受封的都是朱元璋的子孫,讓他們白享福。到了嘉靖年間,全國每年供給京師的米是四百萬石,而各地封王征收的祿米,是八百五十三萬石,國家能不拮據嗎?
總之,封君,下虐民,上逼君,向中削弱國庫,是些完全沒有必要存在的特權階層。後來司馬遷看到楚國春申君黃歇的私家建築,還驚歎:“宮室盛矣哉。”可見,楚國封君之肥,不虛言也。楚國的封君總數,是列國最多的。他們導致政治腐敗、經濟削弱。
楚頃襄王本人也懶惰,據白起後來答記者問時描述:“楚頃襄王仗恃自己是大國,於是不恤國政,而下麵也群臣相妒,諂諛用事(會拍馬屁的當權),良臣斥疏(比如放逐了屈原)。”
楚頃襄王駕下還有一個受寵的美男子——小白臉宋玉。宋玉擅長拉皮條,給楚頃襄王弄來了一個神仙姐姐過夜。有一次——亡郢都之前——宋玉陪著他遊雲夢澤,看見很多水蒸氣在變幻無窮,宋玉硬說這是“巫山神女”。楚頃襄王繼承了他爸爸楚懷王的好色基因,喜歡意淫,趕緊問這怎麼回事。宋玉說:巫山神女是炎帝神農氏的小女兒,長得漂亮,害了相思病死了,就往來巫山之山,以霸占男生為生。大禹也曾經跟她眉來眼去,她送給大禹一本治水的書。宋玉還說,楚頃襄王的老爹楚懷王,有一次到雲夢這裏消遣,也邂逅了巫山神女。這個美女要求自薦枕席(就是提供全方位性服務),楚懷王因幸之(就是發生性關係的意思)。
完事之後,神女給楚懷王留了一個名片:“妾的地址在巫山之陽(南),妾的身份是‘旦為朝雲,暮為行雨’(就是白天睡覺,晚上出來工作)。希望有機會你再打電話給我吧!”楚懷王接了名片,神女就不見了,看到的隻是飄向巫山頂上去的一片雲。
楚襄王聽宋玉說完,對巫山神女也產生了無限的遐思,更佩服老爹的浪漫。果然這一夜,他在恍惚之中也繼老爹之後臨幸了這個神女:“精交接以來往兮,心凱康以樂歡”,就是makelove的意思。雲雨歡興以後,神女又像雲一般地消失了,名片號碼也沒留清楚,醒後的襄王“惆悵垂涕,求之至曙”。再想找她,大約名片是舊的,手機已經欠費停機了,或者大山屏蔽,巫山那裏沒有信號了。
楚頃襄王嗟歎再三,抱著被子空想了許久。他眺望著目極之外的巫山十二峰,幻想著其中最美麗奇峭的神女峰,命宋玉寫了兩篇大賦獻來,以紀念自己與神仙姐姐的豔遇經曆。宋玉喜歡寫修辭華麗、鋪排精細的大賦,楚頃襄王也富於藝術細胞,“襄王好樂而愛賦”。他拿著宋玉寫就的《高唐賦》《神女賦》,一有時間就翻出來當黃色手抄本覽閱,細細回味,以舒緩長夜的無聊。而此後的性產業工人,也就獲得了“神女”的雅號。我們還可以帶著手機,去到巫山實地考察。
宋玉這人沒誌氣,他跟另一個辭賦家屈原的區別就是喜歡拍領導馬屁。宋玉認為好的文章就是要多放形容詞,就像放肉多的菜就是好菜一樣。他奉命寫的文字奢華的《高唐賦》《神女賦》,裏邊有很多我們不認識的形容詞,這個賦可以念也可以唱,大意是“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我隻愛你,youaremysuperstar——巫山的神女。你主宰,我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愛你,youaremysuperstar!我的巫山神女啊。”
楚頃襄王就是這樣,在男寵封君和文學弄臣的糊弄下,整天想著遊玩和泡妞的事,“襄王好樂而愛賦,而不以天下國家為事”,終於郢都失陷了,雲夢已是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了。楚頃襄王無力刷新政治,隻是聽憑腐朽頑固的貴族勢力,繼續敗壞楚國的政治和經濟,他能做的,隻有“東伏於陳”罷了。
宋玉先生二三事:
由於宋玉沒誌氣,所以群眾關係不好。
有一次楚王問他:“宋玉啊,宋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麼遺行?不然,群眾對你意見為什麼那麼大。”
宋玉說:“沒錯。不過我有話說。有一個歌唱家到咱們郢都來開歌友會,先唱了段兒《下裏巴人》,‘來——大家跟我一起唱,好不好?阿裏……阿裏巴巴,阿裏巴巴是個——快樂的青年——!!!嘔嘔嘔偶。’下邊數千歌迷跟他一起吼著。”
“接下來他又演唱《陽陵采薇》,這個調子有點高,但還是有好幾百人跟著唱;接下來《陽春白雪》,隻有幾十人跟著哼哼罷了。最後唱美聲高音,下麵鴉雀無聲,大夥都啞巴了。”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其曲彌高,其和彌寡。鳳鳥上擊九千裏,滿眼高天大地,糞田之燕怎麼能理解它呢?我瑰意奇行,超然獨處。世俗之民,怎麼能理解我的崇高境界呢?”
這回宋玉算是蒙過去了,過了沒幾天,又有群眾來反映宋玉的生活作風有問題。
登徒子對楚王講:“宋玉這個小人,模樣不錯,說話又逗,有點兒歪才,你看他那名字,起得就像個奶油小生,而且性欲特別強盛。我提醒您呐,千萬別叫他出入後宮。您也不樂意戴綠帽子吧。”
楚王把這話告訴宋玉,宋玉立刻對登徒子施以連本帶利的惡毒攻擊,說我小的時候,出過國,中原最漂亮的鄭衛妞,最風流開放的邯鄲女,整過容的韓國妞,我都閱覽過,從來坐懷不亂。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靚女,莫若我們街道。我們街道最勾魂的,那是我們東邊鄰家妹妹。東鄰妹妹,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陽城、下蔡的幹部群眾全部流鼻血。但是,此女登在牆頭上,對我進行人身偷窺,釋放電眼誘惑,整整三年,我至今沒搭理她。
“可是,可惡的登徒子卻不然,他的媳婦雞窩頭,兔子嘴,招風耳,老虎牙,走路偏癱,身上長疥,屁股長痔,醜得驚天動地,可歌可泣。可是登徒子偏還喜歡她,跟她一連下了五個崽兒。大王您看看,這家夥有多好色!”
於是,宋玉又蒙混過去了。這個機靈善辯的奶油小生,一次次逃避人民群眾的揭發檢舉,從楚威王、楚懷王,到楚頃襄王,連陪三代,算是很成功的文學弄臣。而“東家之子”,就成了美女的代名詞——所謂“鄰家妹妹型的美女”。李白也說:“自古有秀色,西施與東鄰。”
五
公元前279年,當武安君白起在楚國喝汽水的時候,另一個武安君——樂毅,也忙著在齊國略地。
齊國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如果換了秦國,遇上強敵的時候可以向隴西撤退,戰略回旋餘地大,伺機反攻。但齊國背負大海,沒有戰略回旋餘地,總不能到海上去吧。齊國人大概還不知道去日本發展。隻好死守。
首先,齊人死守莒城,樂毅猛攻,莒城齊軍拚死抵抗,敵人數年未能打入城內。於是繞過莒城,東西長蹈,五年之間陸續下齊國七十餘城,掠奪財貨,盡輸於燕國。燕軍一直打到了東海附近的即墨,遇到堅守,這才像吃撐了的野豬,打著飽嗝坐下不動了。樂毅屯紮攻打即墨。即墨大夫戰死,但即墨仍久攻不下。
有“紅眼病患者”進讒給燕昭王說:“樂毅呼吸之間克氣七十餘城,區區莒、即墨兩城卻遲遲不下,非力不能拔也,是想在齊國南麵稱王啊!希望大王早行處置。”燕昭王於是置酒大會,當著軍政幹部們狠狠地批評了紅眼病患者,然後牽出去斬之。於是,諸侯敬畏燕昭王信義,燕昭王明鑒萬裏,不愧於一個“昭”字。
不過,司馬光(宋朝人)在《資治通鑒》上說的這個故事,不見於先秦及漢朝的各種古書,很可能是司馬光瞎編的,以便教育皇帝老兒向燕昭王學習。大約宋神宗一會兒想用改革派的王安石,一會用保守派的司馬光。司馬光嫌他耳根子軟,不能善始善終。
那麼,我們也難免奇怪,樂毅能下齊國七十餘城,為什麼對莒、即墨卻多年久攻不下?這是因為齊國共設“五都”,五都均駐有經過考選和訓練的常備兵,即所謂“技擊”,因而有所謂“五都之兵”。在對外作戰時,五都之兵常常被用作軍隊的主力。臨淄、平陸、高唐都是齊國五都之一。即墨、莒也該都是五都之一,樂毅遇上了硬石頭,不能逞誌。
這時候,即墨城裏湧現一位“韋小寶”式的機靈鬼怪人物——田單,韋小寶武力不是很高,但滿肚子鬼主意,往往得逞,田單也是這樣。
田單,是齊臨淄人,齊王族田氏的遠房貴族。他最初是臨淄農貿市場裏的辦事人員,負責記錄商品交易和蓋章之類的,是個不知名的人。公元前284年,燕軍破齊,臨淄失陷,他隨著本族的人逃到安平(今山東淄博東)。當燕軍進攻安平時,他讓族人把車兩邊的車軸凸出部分鋸短,以免互相碰撞,影響行動。又在車軸兩端籠上鐵套,碰撞起來也牢固。因此在城破撤退的時候,逃難的人開車爭路,車軸互相牽掛,擠作一團,多當了俘虜。隻有田單一家因為搞了這個小改革,車行靈活,得以安全撤到即墨。燕軍攻打即墨,即墨大夫戰死,大家就公推田單為將,讓他負責守衛即墨,以為他小聰明多。
這時候,公元前279年,樂毅攻齊後的第五年,燕昭王死了。燕昭王當政三十三年,頗有建樹。燕國原本邊辟,別稱“幽州”,就是荒遠、冥暗的意思,“幽”字上邊是“絲”,下邊“山”表示火。火焰細弱如絲,可見晦暗不明,稍許寒意,反應了當時人們對燕地的一般看法。燕國也民智閉塞,“邯鄲學步”,“郢書燕說”都是笑話他們呢,學什麼都學不好,腿腳都不利索。但是在燕昭王的三十三年經營中,不但複了先王之恥,還把燕國拓疆為地方數百裏,持戟數十萬,棲身七雄之一,開始參與諸侯政事。燕將秦開還率軍襲破東胡,卻東胡千餘裏,擴大了燕國北疆。不過,就像趙武靈王從三胡那裏搶來的千裏北土一樣,這些地方的GDP不高,對列國爭雄的戰略意義不大。
新君燕惠王登位,這家夥從前與樂毅“有隙”,就是互相見麵吐唾沫,感情上有裂痕。這時候,“韋小寶”田單從即墨又派人來使反間計,到處宣言曰:“齊王已死,齊國五年無首,樂毅以伐齊為名,遷延戰機,在即墨躑躅不進,實欲伺機聯絡即墨,擁兵自立為齊王啊!!!”
韋小寶這麼一喊,燕國滿大街的都知道了。燕惠王呸呸地連吐唾沫,朝著想象中樂毅的臉。於是,燕惠王派“騎劫”為將,直赴前敵,臨陣替代樂毅。
樂毅畏誅,不敢回國,隻身跑到趙國。趙惠文王封他望諸君。這大約算是功臣的善終了,沒掉腦袋就萬幸了。
田單在即墨搞了一係列詭詐計謀來忽悠自己的人和自己的敵人:
1.以心理戰恐嚇、迷惑燕軍。田單下令城中百姓吃飯前必須在庭院中用食物祭祀祖先,從而引來鋪天蓋地的飛鳥,上下飛舞於即墨城上。城外燕國人看了,以為上帝垂下了自己的“鐵布衫”罩著即墨,驚詫萬狀。田單又找了一個“海公公”,讓他扮演神主,對之極其恭敬,每對即墨人下令,都矯用神主旨意,以安人心。
2.利用間諜傳話,假敵之手激勵士氣。田單巧妙地利用間諜把假信息傳給燕軍,說齊人最怕燕軍割我們的鼻子,又怕燕軍挖我們的祖墳,促使燕軍在城外大施暴行,把齊人的墳墓掘開,焚燒墓中的死人,又把燕軍俘虜和將卒的鼻子都割去,高興得城外的螞蟻們紛紛舉著鼻子遊行。城中軍民見此情形,無不切齒扼腕,涕泣求戰,怒自十倍。
終於,在一個漆黑不見手指的夜晚,即墨突然城門大開,城牆底部事先鑿開的一列數十個洞穴,也一並爆炸,從中衝出一千餘頭“火牛”:牛角上都綁著利刃,牛尾巴綁著浸蘸了燈油的柴葦,牛身披著五彩龍紋的紅絹(齊國盛產絲絹),千餘頭火牛狂奔而出,仿佛火龍一樣(這牛屁股著火了,自己能不牛急嗎?),猛頂猛撞燕國士卒。五千壯士跟隨火牛其後,殺聲震地。城中老弱也敲擊銅器,鼓噪呐喊,聲動天地。燕軍睡眼蒙嚨,拎著兵器光膀子作戰,眼見無數蛟龍重來,寒光閃閃,直掘人腹。燕軍胸洞腹穿,驚駭莫名,猝不及防,張惶大亂,自相踐踏,一敗塗地,主將騎劫死於亂軍之中。
田單“火牛陣”一役痛毆燕軍主力,燕軍大奔,主力盡傷。由於主將已死,無人調度,燕軍攻下的七十餘城也全沒了保證。田單追亡逐北,勢如破竹,盡複齊國攻下的七十餘城。
士人“田單”,挽狂瀾於既倒,複齊國之社稷,逞布衣之英能,被齊湣王的兒子齊襄王,封為安平君,長期執齊國之政。不亦榮偉哉。孫子所謂:“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田單之謂也。
瀟水曰:差一點就滅掉了齊國的樂毅,被反間,臨陣被騎劫替換後,不敢回國,就逃去了趙國。樂毅到趙國後,就未再有何建樹,直到死在那裏。
世傳樂毅的戰功多異,《戰國策》上確實講他攻下齊國七十餘城,但後來司馬光說他“呼吸之間下齊國七十餘城”,就屬於誇張了。其實,這七十多城是在五年之間陸續攻下的,而且也不算多,一年平均十五個。而公元前291年在伊闕大戰後,秦將司馬錯一年就攻取得魏國列城六十一,戰力可仿佛樂毅,甚至更高。
《戰國策》說:“下七十餘城,三城未下而燕昭王死。”漢朝人寫的《新序》上則說“樂毅下七十餘城,不下者僅莒、即墨兩城。”這後半句也是被誇大的不實之詞,其實齊國當不止七十餘城。據魏人須賈說:“魏國有百縣。”另外縣以外還有郡,所以魏國至少百城以上。而齊國當不止於這個數。事實上,鄒忌在齊威王時代就曾說:“齊國地方千裏,百二十城。”經過齊宣王、湣王的開拓,城邑當更加多了,絕對不止七十多個。司馬錯下魏國六十一城,也未說魏國就要亡了。樂毅下齊七十餘城,當也不足以幾亡齊國。其實,所謂《戰國策》上說的“三城未下”,應該特指;類似“五都”這樣的大城(即莒、即墨)有三個未下。此外齊國當還有未下的大小城邑。
六
楚頃襄王“東伏於陳”,開始過偏安東壁江山的生活,這時候最怕的就是秦軍趁著勝利之威,繼續搖撼楚國這顆枯木上的落葉。好在秦軍沒有繼續進攻,而是轉把矛頭調回了中原——依舊是“天下之腰”的魏國。這大約是魏冉惦記著自己的封邑陶邑的安危(魏冉也是封君,稱號為“穰侯”),所以希望秦國把領土推進到魏國,向東顧護陶邑,並且以部分新占領地增加陶邑的封邑圈。
於是白起攻占楚郢都後兩年,公元前276年(魏昭王死掉,兒子魏安僖王即位),白起率領秦軍又出函穀關數百裏攻魏。拔取兩城。次年,又拔取兩城。次年,拔取四城,斬首四萬。盡管如此,因為選擇的進攻方位不適合(從前上書人說過了,“天下之腰”嘛),秦國“十攻魏而不能傷魏”。這是魏冉誤國之處。
魏國人看秦人去楚國喝汽水完畢,一再回魏國來喝汽水,隻好跟北邊的趙國謀求聯盟以自保。怎麼謀求呢,魏安僖王把鄴城(西門豹治理過的)獻給趙國做好禮。趙國大喜,宣布與秦人自澠池會之後的媾和關係破裂。隨即,魏安僖王自食其言,不肯兌現鄴城給趙國。趙國則顧慮魏會利用秦、趙關係惡化之機,與秦聯合,轉而對趙。為避免這種局麵的出現,趙國反倒割出五城給予魏國。
哈,你說這事鬧的,趙國君臣真是飯桶。但這不能怪藺相如、廉頗,這事全是趙惠文王和“相國”策劃的。趙惠文王向相國征求意見時,這相國貪利,覺得白得一個鄴城了不起,所以輕易斷絕了與秦的聯盟關係。趙人無了靠山,魏人也就無恐了,偏不給鄴城。趙反倒懼怕魏與秦聯合,於是效地於魏。這就是事情全過程。窩囊啊!這個趙相國也不知是誰,也許是趙惠文王的小弟弟(趙武靈王的小兒子)平原君趙勝吧,也屬於肉食者鄙。這個平原君趙勝是不是此時趙惠文王的相國不知道,但他確實在趙惠文王和兒子趙孝成王期間,三次擔任趙國相國,長期專趙國之政,屬於典型的王族親貴,隻因血統好而受重用。這是山東六國的通病:不重用布衣人才。平原君是戰國四君子之一,這四君子都是國君的親貴來的,長期專權為相,糊塗時候居多,精明屬於偶然。
不管怎麼樣,趙國效五城於魏以後,趙也不能返回去再找秦聯合了,魏國於是和趙國實現聯合。
魏、趙聯合之後,又想拉韓國人人夥,韓國在魏國西邊,處於中原西部(都城新鄭在中原中部),但是韓國西邊就緊鄰著秦國,韓國不敢跑來入夥(此前幾年秦軍躍韓打魏,韓都隻得答應)。此時魏、趙聯合,力量相加,不足以攻秦,但足以拔韓。於是下一年(白起第三次攻魏拔取四城的下一年),公元前273年,一場血戰——華陽之戰爆發了。魏、趙聯合大兵壓入韓國境內,試圖武力迫使韓國來加盟,在華陽地區(河南鄭州市南)毆打韓軍。韓國哪裏能支,被打得頭破血流,急向秦求救。韓國使者冠蓋相望(就是排著隊上路去說秦國),但秦國不知道為什麼,卻不救。韓國急了,派使者田苓拖著病前去再求救,說:“您雖然病著,還是希望一路快走,最好一宿就能到。”田苓卻溜溜達達地前去,到了之後,魏冉問他:“韓國這會兒困急了吧,不然怎麼派您老來了?”田苓吃了片仁丹,說:“韓國不急。”魏冉怒了:“那派你來幹嗎?韓國使者冠蓋相望,都說急了,你卻說不急,為何!”田苓說:“如果韓國急了的話,就已經投奔魏趙了。”說完,就閉上了嘴。魏冉想了幾秒鍾,終於明白這意思了,知道再不救的後果了——韓國也是有出路的啊。當即說:“你老不用見大王了,我今天就發兵!”
魏冉作為相國,也是很專權的,發兵這麼大的事,他一個人說了算——秦昭王算是他的外甥。
魏冉當即親自掛帥,生怕再晚一步韓國投降魏趙,帶領秦軍,與其麾下的大良造“武安君”白起(白起早年是魏冉推薦提拔的),和客卿胡傷,直趨華陽解救危局。
秦軍打了戰國曆史上第一次奔襲戰(第二次是趙奢打的)。用突然掩至的攻擊打亂敵人,不給他謀慮的時間,乘其恐懼而進攻,往往得勝。戰爭是體力的較量,更是心理的較量,猝然來臨的突襲往往戰力效果倍增。當然,如果對方做了充分準備,奔襲者又會像從邯鄲急急兼程趕回來的龐涓一樣因士卒掉隊很多,人馬疲勞而大敗。
從鹹陽到鄭國是一千裏路。秦軍遠程奔襲,一路疾進,八日之內消滅四百五十公裏路程趕至戰場(正常行軍四十公裏就算極至了,秦軍日行六十公裏)。秦軍生力軍抵達華陽,不作休息,一舉斬殺魏軍十三萬人。魏軍傷亡慘重,魏帥“芒卯”敗逃,三名魏將被俘。
趙軍獨木難支,處境危急。趙將賈偃乃向黃河退走,打算渡河返國(黃河以北的山西)。秦軍追上,兩軍再戰。趙軍一麵抵抗,一麵渡河,被擊死達兩萬,所謂“沉其卒兩萬於河上”——都是擠著坐船沒擠上去的。
整個“華陽戰役”,奔襲猝然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