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孫臏龐涓(公元前380年—前338年)(2 / 3)

這段故事,在明朝人的演義小說裏卻被改編了:龐涓鼓勵身殘誌不殘的孫臏坐在家裏當作家,給龐涓默寫《九陰真經》(所謂的九陰真經,就是武學秘笈《孫子兵法》啊——龐涓做夢都喊出了這本寶貝書的名字——其實這本書在當時全國各大書店均有出售,有錢人家裏都有珍藏,不算什麼絕學秘笈了。而且當時的兵法不下百十種,各家兵法你抄我,我抄你,其實沒有什麼秘密武器、核心專利。《孫子兵法》雖然比別人多上幾句千古獨步的句子,但似乎每一句都可以在前人和時人著作中找到對應的話,隻是沒他表述得漂亮罷了。而且《孫子兵法》多是講宏觀戰略的,可操作性不強,看完它也練不成絕世武功,還不如參考一些細致地講如何習武、練功、修城、造械的兵書。不管怎麼樣,身為將軍的龐涓,應該很容易就能看到《孫子兵法》。當然,說看不到也有可能,那是因為這時候還沒有人寫出《孫子兵法》呢,該書內容有很多戰爭描述是戰國時的盛大規模,提到的“將”這個詞也是春秋時代沒有的,所以它有可能不是孫武寫的,而是戰國人寫的。不管怎麼樣,小說是瞎編,就說龐涓向魏罌誣告孫臏,從而砍了孫臏的半條腿,又假裝善待孫臏,騙他默寫《孫子兵法》)。

孫臏傻乎乎地開始默寫這本虛無縹緲的兵法,不料龐涓性急,再三催促,引起孫臏疑心,一打聽,終於明白了,狗日的老同學龐涓是想利用我啊。於是他一邊燒掉寫成的“真經”,一邊裝瘋賣傻,摔碗罵人,狂癲不已,表現出走火入魔的症狀。為了迷惑龐涓,他還爬到豬圈內,去與豬共舞,捏著豬屎嘻嘻哈哈地吃。

這時候,雲遊四方的墨子又(從棺材板兒裏)鑽出來了,指揮齊國人搭救了孫臏回去。這段“詐瘋魔”的故事,可惜沒有任何史料依據,全是話本藝人的虛構,而且編的也不通情理:就算是騙孫臏來默寫,何必砍他的腿?

身遭厄運壯心不泯的孫臏來到東方齊國,就去田忌家裏當幫閑的,陪田忌鬥雞走狗,在上流社會圈裏鬼混。這時候的國君田因齊新即位不久,也是個賭徒,喜歡跟手下大臣賽馬,而且都是豪賭。

孫臏神神秘秘地對田忌說:“田將軍,您這次盡管重金下注,我包管您贏個通吃。”田忌這人比較仁義,好說話,於是下賭千金。其他愛慕虛榮的宗族公子們和田因齊一起,也合夥押注千金。

田忌一幫人坐在看台上,孫臏手遮涼棚仔細眺望,發現參賽馬匹,大體可分為上駟、中駟、下駟三等(每駟是四匹,拉著馬車跑)。孫臏說:“您拿下駟對他們的上駟,上駟對他們的中駟,中駟對他們的下駟。”

第一回合,田忌的下駟馬被落了半圈兒,眾人紛紛掩口而笑。田因齊說:“愛卿的馬怕是感冒了吧!您也一定在發燒吧。以千金相賭,不是兒戲啊,愛卿反悔還來得及。”

接下來兩回合,田忌的馬卻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尥著蹶子拖著車飛跑,把眾人的馬車超過半圈有餘。田忌在看台上“耶!耶!”地直蹦高,互相拿起酒罐子往腦袋上噴。孫臏站不起來,就把雙拐扔到空中助興。然後旁人咧著嘴,交出千斤黃金,輸得很慘。田因齊大惑不解:“怎麼寡人的眼睛出問題了嗎?真是田忌家的車跑在最前邊了嗎?他的馭手哪兒請來的呀,這麼厲害?”

“主公,不是下臣的馭手厲害,是孫臏給臣出的主意。”

田忌解釋完,田因齊拊掌大驚:“孫先生善於機變,真是神人也,引來見我。”

孫臏賽馬的思路在於總體謀劃上避長擊短,並以擊短所積累的相對優勢,通過時間的不斷推進,最終獲取總體優勢。從前商湯翦夏,也是這種避開與夏的主力直接對戰,而先從弱者下手進攻的路子。後來的劉邦、項羽之爭,劉邦也是這個路子。劉邦(中駟)在中原滎陽長期牽製項羽(上駟),達三年之久(中間也借助了地形和守城的便利),同時,分出主力給韓信(上駟)去開辟第二戰場,韓信一路攻滅項羽一方的北方魏國、趙國和東方齊國(這些算楚方的中駟),再加上彭越、英布在項羽後方和南方的努力,終於總體漢方獲取和控製的土地、兵員超越項羽一方,而項羽已是被戰略性半包圍的孤家寡人,最終項羽潰敗斃命,無可避免。孫臏賽馬的原則,體現了在總體布局謀劃上,以相對較弱的兵力牽製對方主力,通過突破更廣大的其他戰場,形成地盤、人力、糧食物資的總體相對優勢,從而最終壓倒敵人。所謂農村包圍城市,也是如此,把上駟向農村用兵,而用中駟牽製城市,在廣大農村(地盤和人力皆極大)逐漸積累出戰略優勢。

那麼,如果對方想采取這種策略,應戰的一方該怎麼應對呢?

順便說一句,到了春秋戰國交替之際,戰車馬匹的係駕方式已經改良為胸式,以馬的鎖骨和前胸固定皮帶,而西方一直還是頸式係駕,皮帶壓迫馬的頸部氣管,跑得越快,呼吸越困難,受罪得很,因此車速沒法快。

孫臏被召到齊君田因齊那裏接受麵試。第一個問題就比較怪:“假如我方軍力強大而敵人軍力弱小,我方將士眾多而敵人兵力不足,我們怎樣指揮作戰呢?”

孫臏連施二禮以示恭敬,說:“聖明的君主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您自己所轄軍力強大,卻還要詢問指揮作戰事情,這真是安定國家的根本途徑啊!(先拍馬屁!確實比在魏國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成熟了,並且拍的有深度!)”

“您說的這種情勢,我們的對策有一個專業術語,叫作‘讚師’。我們故意解散將士,打亂部隊行列,顯得陣勢混亂,懈怠輕敵,這樣迎合了敵方的希望,使他們不再畏懼,必定會前來決戰。然後他們就要雞蛋碰石頭了。”

田因齊捋著胡子,驚訝地點頭,真有創意啊。

“假如反過來呢?敵人兵強士眾,我們卒弱人少呢?”

“那就要‘讓威’,必須把我們後隊掩蔽起來,這樣也留下了退路,使主力部隊能夠隨時撤退或者轉移。我們以戈矛長兵器排列在前,刀劍短兵器緊隨其後,兩翼布置好機動靈活的弓弩手,隨時救助敵軍進攻緊急的地方。後隊卻按兵不動,靜觀戰變,等待敵人進攻懈怠,士氣疲憊的時機,我們或進取,或轉移。”(類似魯國在長勺之戰的打法,待敵人士氣衰竭,兵卒疲憊,這樣敵我均勢,再反攻。)

田因齊說:“怎麼樣打擊已經潰敗而走投無路的敵人呢?”

孫臏說:“這時候不要過分逼迫,等敵人尋到生路的時候再消滅它。”(也就是等他們爭相逃命的時候。所以必須先放給對方一個出口,以免敵人困獸猶鬥。)

田因齊問:“怎樣進攻跟我們兵力相等的敵人呢?”

“幹擾和迷惑敵人,盡量促使敵方分散兵力。然後我軍集中優勢兵力打擊他們的各個部分。這裏的關鍵點是一定不能讓對方猜對我軍的意圖(即我們想調動分散他們)。如果不管我們怎麼騷擾,他們都不分散兵力,那麼我們就按兵不動,停止進攻。不要去攻擊敵人故意放出來的疑兵(即敵人也可以用這種辦法,調動和分散我們)。”

田因齊說:“怎樣用很少的兵力去攻擊十倍於我的敵軍,這個問題是加分題,可答可不答。太難了。”

“這種時候的原則就是進攻敵人防備最差的環節,在敵軍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出擊。具體操作全靠臨場表現,在這裏沒法多講。”(通過一舉摧毀敵人最薄弱處,有可能促使其整體崩亂,比如鄭莊公在長葛之戰對付周桓王,就先攻擊其軟弱的陳、蔡兩軍。)

田因齊點頭,問:“占據了有利的地形,部隊也顯得嚴整,但與對手一交戰卻打了敗仗,這是什麼道理呢?”(齊國前幾年跟趙魏韓交手,老是吃敗仗。)

孫臏說:“估計是他們的布陣沒有準備精銳的前鋒部隊。”(孫臏最拿手的是布陣,他說陣形要像寶劍,一定要有劍鋒,有劍把,有劍鋒——精銳的前鋒部隊,才能重創對方。沒有劍鋒劍把,即使勇士孟賁也無所用武。所以,像闔廬那樣,訓練出一隻優秀的前鋒、先鋒部隊是很重要的。)

田因齊說:“要想使普通士兵隨時聽從指揮,該怎麼辦?”

孫臏回答:“請平時也堅守信用。”(平時賞罰必信。)

田因齊說:“齊國的學者們教我如何強兵,有種種不同的意見。有的教我用教化民眾的辦法來強兵,有的教我用散糧於民的辦法來強兵,有的教我用清靜無為來強兵,依你之見,應該用什麼辦法?”

孫臏回答:“富國。國家富足了,才能真正做到強兵。”

田因齊大叫:“了不起呀!您談論起用兵打仗,真是精妙絕倫,不能窮盡,寡人服了。”

旁邊田忌卻不服了:“我也來請教,賞罰,是不是用兵打仗最關鍵的事情?”

孫臏說:“不是。賞賜,可以用來激發士氣,使士兵們舍生忘死地戰鬥;處罰,可以整飭軍紀、士兵敬畏上級,聽從指揮的,卻並不是打仗最關鍵的事情。”

“權、勢、謀、詐,是用兵打仗最緊要的事情嗎?”

“也不是。它們可以促進作戰的最後勝利,但並不是最打緊的。”

田忌頗有些忿忿不平,臉色也漲紅了:“賞、罰、權、勢、謀、詐,這六個方麵,都是擅長用兵的人所必備,你卻說這不是用兵最緊要的事情,那你說……”

“必攻不守,是用兵打仗最緊要的事情。”孫臏說。

“必攻不守”的觀點體現在了孫臏未來的圍魏救趙之戰中,被他判定為戰爭的最高境界。必攻不守就是進攻對方無法擺脫的防守弱點,而不要進攻對方必守的地方。這和孫子說的不打沒有全勝把握的仗意思一樣。在後來孫臏指揮的兩次對魏戰役中,都是選擇對方無法擺脫的弱點,不論是急於回師而疲敝無備,還是急於追擊而掉隊很多、輕率無備,然後對此發起進攻,必勝無疑。這應該說符合“必攻不守”的廣義概念。

田忌接著又問:“錐行陣是做什麼用的?雁行陣又有什麼用?精銳部隊怎麼用?設置機動靈活的弓弩手幹什麼?飄風陣的陣法有什麼用?徒步作戰的普通士兵又該怎樣用?”

“錐行陣法,可以用來衝擊敵軍的堅固防守,搗毀敵軍的精銳部隊。雁行陣法,可是用來猛擊敵軍的側翼。精銳勇士,可以穿插敵陣斬殺敵將;機動靈活的弓弩手,可以投入以逸待勞的戰鬥,盯著敵兵不放鬆;飄風陣的陣法,可以用來……徒走作戰的普通士兵,可以用來……”

倆人又對答很多。這些都是孫臏在《孫臏兵法》中“答威王問”的對白,而威王,就是田因齊,他在二十年後自號為王,即是著名的“齊威王”,跟老周天子一個待遇了。

田因齊,是在去年剛剛即位的(公元前356年),此時他是打死也想不起稱王的。他去年剛上台時,他家田氏代齊有二十多年了,但是國內政局還不算太穩,民心也未能盡附;趙、魏、韓又從外部屢次伐齊,攻入齊長城;老冤家魯、衛兩國又對其狂齧不止。齊國一度出現了“侯並伐,國人不治”的局麵,鬧不好要亡國。

田因齊大哥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即位之後就得意忘形,狂縱無度,每天吃喝玩樂,彈琴唱曲,不聞朝政,一混好幾個月,有事全是大臣們應付。

他的小妾虞姬實在看不過去了,就找他提意見:“周破胡是個阿諛工讒的大臣,北郭先生多才多藝,您得引進賢人,叱退奸小啊。”

周破胡立刻在外造謠:“虞姬小的時候住在閭巷裏,和北郭先生私通,所以現在說北郭好話。”

於是田因齊起了疑心,把虞姬鎖在九層高的樓台之上,派人審問奸情。在周破胡的賄賂下,虞姬被定了罪。

田因齊隨後親自審問虞姬。虞姬趕緊申訴自己的不白之冤,說出了那句名言:“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人不能處在嫌疑之地,我不懂這個道理,推薦北郭先生,引起嫌疑,我活該啊!”

田因齊琢磨了一下,終於醒悟,給虞姬平反,“官複原職”,然後烹了周破胡這個小人。

田因齊雖然一時醒悟,但是他這人愛玩兒,愛彈琴,跟他談國政他聽不進去。於是有一個叫鄒忌的家夥,知道田因齊有愛彈琴的喜好,這一天,就抱著吉他來找田因齊了。

鄒忌身長八尺有餘,形貌呋麗。戰國時代一尺相當於今天0.23米,八尺等於今天的一米八四,是當時男子的標準身高。田因齊一見這個美男子就先有了好印象,說“你會幹什麼啊?”

“聽說主君愛彈琴,我特來求見,為您撫琴。”

“好啊,寡人倒要聽你彈一曲。”田因齊說著,吩咐左右擺上案子,將琴放好。

鄒忌坐在琴前,熟練地調弦定音之後,叮叮當當地彈了起來。

田因齊稱善,留下他當個宮廷弄臣吧,於是叫他抱著行李,去右側的侍臣屋裏住下。這鄒忌放下行李卷兒,聽隔壁田因齊自己也彈起琴來了,當即推門而入,說:“老天!主君彈得真好哇!”

田因齊勃然不悅,手按寶劍,怒道:“你屁股還沒坐熱,剛聽我彈了兩聲,何以就知道我彈得好!不是想靠奉承來討好處的吧!”

鄒忌說:“我聽您彈的,大弦似春風浩蕩,小弦如山澗溪水,您把弦按下去得深,釋放得舒展,五弦和諧以鳴,大小相益,回旋而不相害。我因此知道您彈得好啊。”

田因齊麵色緩和了一些,說:“嗯,算是你會談論音樂。”

鄒忌說:“豈止談論音樂,治理國家、安定人民的道理也在其中啊。”

田因齊又勃然不悅了:“治理國家,跟彈琴怎麼能沾得上邊!”

鄒忌說:“大弦似春風浩蕩,這就是國君該有的樣子;小弦如山澗溪水,是國相應有的樣子;弦按下去得深,釋放得舒展,是政令應有的特點;五弦和諧以鳴,大小相益,回旋而不相害,是四時該有的模式。琴聲返複而不亂,是致國家於昌盛的辦法;琴聲相連,上下撥動溝通,是渡過危機的要招。所以古人說,琴音調而天下治。治理國家和安定民眾的道理,最和五音相像不過了。”

田因齊不由自主聽得出了神,非常高興,於是跟鄒忌連談三天。

三個月之後,田因齊就任命鄒忌為相國。

這就是“鄒忌鼓琴幹威王”的故事,是一個窮乏的布衣之人成功自薦的例子,鄒忌也成為繼吳起之後,列國的第一個布衣相國。

當然,隨後鄒忌還公布了自己的私生活,以自己如何被大老婆、小老婆和賓客溜須拍馬的生活實景開導田因齊。

鄒忌問她們:“我孰與城北徐公美?”(我和城北的“帥哥徐”比較起來,誰美?)

眾老婆賓客大喊:“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徐公何能及君也!”

“帥哥徐不若君之美也!”

可是,有一天出門真遇上了帥哥徐,一看,比自己美得霞光萬丈。鄒忌回去再一照鏡子,更是遜得屁滾尿流。

鄒忌明白了,原來我的老婆小妾和賓客們是有求於我,才使勁兒蒙我的啊。他立刻把這個故事告訴了田因齊。

田因齊大悟,下召求諫:“能麵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謗議於農貿市場者,受下賞。”於是群臣進諫,門庭若市,人們在宮門口排起了進諫的長隊,好似去商場搶購降價空調似的。燕、趙、魏、韓聞之,都害怕了,皆朝於齊。

鄒忌被小老婆們讚美、忽悠,從而幹擾了他自己的判定,這事對田因齊很有觸動,從此他不輕易相信左右人的話。地方上有個即墨大夫,這個人治理即墨實際上成績斐然,但是不知道奉承宮廷官員,於是田因齊左右的人都說他不稱職,應該撤了。

田因齊不肯偏聽偏信,特意派人下去考察一番,發現即墨田野開辟,人民豐足,於是當即給即墨大夫平反,還嘉獎了他一萬戶賦稅,作為漲工資。

田因齊痛惡弄虛作假,他一再告誡大家:“要改進工作作風,真抓實幹,密切聯係群眾,不搞本本主義,照抄照轉。下去後蜻蜓點水,道聽途說,是很難了解真實情況的。有些人喜歡出名掛號,顯山露水,熱衷於搞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要徹底根治虛假。”

為了徹底根治虛假,田因齊派人下去調查阿大夫的地盤。田因齊痛惡弄虛作假,看見這個左右和大臣們都交口稱讚的官員所轄地區卻是田野不辟,人民凍餒,於是當著各級地方領導的麵,把鬼哭狼嚎的阿大夫給烹了,平時交口稱讚阿大夫的,也一同人鍋當了作料。(阿,就是今山東陽穀一帶。)

於是,齊國幹部恐懼,人人不敢弄假飾非,都竭誠輸力,齊國大治。諸侯聞之,二十多年不敢再發兵攻齊。

田因齊還招賢納士,在國都臨淄西門稷門外設立“稷下學官”,士人雲集,盛極一時,知識分子都有了可以睡覺的宿舍,和胡侃的教研室。重視從布衣中選拔人才,齊國一下子走到了魏國的前麵。齊國麵貌煥然一新,國力隨之強大。

孫臏來齊國一兩年後,公元前355年(田因齊第三年),齊國領袖田因齊接待了一號強國魏國的來訪領導人魏罌(魏文侯的孫子)。魏罌歲數不大,還比較貪玩,田因齊就陪著他郊獵。魏罌玩得一激動,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說:“貴國也有什麼國寶嗎?”

田因齊攥著小黑胡子說:“無有。”

“不至於吧,寡人鄙國雖小,尚有直徑一寸之珠十枚,光澤奪目,串起來,照亮前後十二乘華車。貴大邦豈無珍寶?”

“我對國寶的定義與您不同。”田因齊站在郊獵的車子上說,“我有大臣檀子,鎮守南城,楚人不敢犯,泗水小國十二個,前來朝拜;我有田盼,鎮守高唐,趙人不敢人黃河捕魚;黔夫守北境,燕趙之人紛紛投誠;還有警察總監種首,是盜賊的克星。這四個人,是我們齊國的國寶,照耀千裏,豈止十二乘車子。”

魏罌麵有慚色,嘿然無語。

魏國這幾年的國力,比三十年前魏文侯、吳起時代,增長加速度慢下來了,但它依舊像一隻堅硬的鱷魚,橫臥於山西、陝西、河南三地,東西方向扁長,南北狹窄。

從布局上看,魏國版圖呈馬蹄形;馬蹄形的北麵,背負著雄心勃勃的趙國,占據山西、河北中北部;馬蹄的芯子裏邊(南邊),包著可憐的小韓國,在中原鄭國定都。三國依次自北向南排列。

但是討厭的北方趙國也把戰略中心南移,遷都中牟,隨即又遷都邯鄲,以邯鄲這顆釘子(河北省南端),穿越魏國的“馬蹄”東半部,楔人中原(河南省),並且多次組織運兵,把矛頭指向衛國,侵奪衛國土地,直接和魏國搶食。

邯鄲這個地方,還割斷了魏國對其北部飛地的控製,這塊飛地就是樂羊當年打下來的中山國,被隔在邯鄲的北麵。

魏國和趙國之間,關係越發緊張,兩國之間已經打了二十多年了。

三十二年前,公元前386年(吳起在楚國剛開始做令尹時),趙國開國之君趙烈侯死掉,兒子趙敬侯即位,並把國都從河北南部的中牟進一步南挪到邯鄲,意圖更方便地向中原發展,結果大部地盤處於中原的魏國與趙國之間就產生了矛盾。在趙敬侯四年,魏國開始北上扼製趙國,敗趙軍於河南清豐,兩國正式開始交惡。

次年,趙敬侯五年,趙人正式南下,突然襲擊衛國(河南省北部),包圍衛都濮陽,濮陽十個城門,八個被攻城土丘堵塞,兩個已被攻破,砍柴采樵的人不敢出大門。衛國有亡國之形。一時之間,天下之士相從謀曰:“吾將還其委質,而朝於邯鄲之君矣。”(我們拿出檔案,投奔趙國吧。)趙國一時有風頭蓋過首強魏國之勢。衛君這時候遭受圍攻,連忙光著腳跑去魏國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