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莊公趕緊貓在台子沿上喊:“不要射,不要射,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保安喊:“叫他們交槍,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就不射。”
“放下武器,叫你們都放下武器。”齊莊公冷靜下來了,喊。
活著的幾個保鏢們趕緊把武器放下了,州綽也扔掉青銅劍,看著莊公。
齊莊公蹲在台上,喊:“我們已經放下了,該你們了。快放下!我是你們的主子,聽我的命令。”
保安的頭兒說:“隻有崔君是我們的主子,主子有令,最近常有淫賊出沒,叫我們加強巡邏,我們隻管抓賊,誰認得你是誰。”
“別開玩笑了都。崔子在嗎?去叫崔子來,我向他發誓,放我走,我絕不加害他!今天的事就算大夥都有錯。”
保安說:“崔君有病,不能來!放你,我們不敢自作主張!”
齊莊公開始感覺到死亡意味了,哀哀求命:“我錯了,對不起了行吧。放了我吧。”
“不行。”
“那就——我有罪我知道,那就容許我到祖宗廟裏自裁,以謝崔子如何?”
“想得美,還耍我們。”
無可奈何的齊莊公看看沒戲了,決定鋌而走險,捂著眼睛從高台上就往旁側的院牆上跳。高台與院牆之間的隙地上保安亂箭齊發。“不要啊——”齊莊公扒到了牆頭,卻一頭栽了下來。州綽趕緊撿起寶劍往牆下衝,齊莊公已然左大腿中箭,浪頭一樣的甲士們端著武器湧上來,像一幫搶新聞的記者。
等記者們再次散開的時候,恃勇好鬥的一代多動症“頑主”,齊莊公已經被亂矛刺死。
活著的保鏢們,失去了主心骨,亂打一氣,八個人全部赴難殉死。州綽把腦袋在牆上磕了三四下,牆破頭裂,也舍身殉主了。消息傳出以後,齊莊公家裏還有兩個保鏢,聞訊自殺,另有一個保鏢,闖入崔家尋仇,被殺;餘下兩個保鏢逃亡它國,預備複仇。崔杼接著進行重點清洗,殺掉關係都城安危的平陰守將,換上自己的人。
勇武爽直的齊莊公本來想做一番彪炳的事業,卻像浪子一樣死在二奶的家裏,鶯啼鳥囀,草木生芽,從前的一萬理想蕩然無存,隻剩十幾隻蒼蠅圍著他躺在牆角的body(遺體)飛。齊莊公的生前好友,聞訊後都不敢露頭。唯獨晏子燈蛾撲火似的急惶惶跑到崔家門口來看熱鬧。
晏子是個小矬子,個頭比半人多一點。底下人問晏子:“主子爺,您帶我們大夥來這兒,是要自殺殉主嗎?”
晏子不好回答,嘴上卻硬:“國君不僅僅是我的國君,國君是大家的國君,大家自殺,我就自殺,大家不自殺我也不自殺。再說了,國君為社稷死,我應該殉死,為私欲死,私人相好應該殉,我怎麼敢搶這風頭?”
“那您是要出亡他國嗎?”
“又不是我殺了人,我跑什麼?”
“又不死,又不跑,那咱回家吧。”
晏子說:“國君死了,怎麼能回去呢?怎麼也得進去哭一下。”
崔杼沒想到晏子會坦然進入。這時候門開了,晏子趴在齊莊公的屍體上,把自己的腦袋枕在齊莊公的大腿上,好像唱歌一樣就哭起來了。哭完,站起來,向上直跳了三次(三踴),然後出門而去。這都是哭死人的禮儀,要盡盡臣禮。
下麵人建議出去殺了晏子。崔杼沉思了下說:“這人群眾基礎好,饒他不死,買民心吧。”
跟崔杼叫板的除了晏子,還有三四個學術界老帶頭人,這四個老學究負責記錄曆史,老大被崔杼拖出去殺了,因為他在史簡上寫:“崔杼弑其君。”崔杼勃然大怒,命令刪掉,他不肯,於是被殺。結果老二接替哥哥,照寫不誤:“崔杼弑其君。”崔杼說,拖出去殺!老三過來了,還是寫“崔杼弑其君。”殺!
連殺了三個,老四來了,說:“崔爺,您把我也直接殺了吧。”崔杼這回算服了,愛怎麼寫怎麼寫吧。旁邊一個外地的老史官,生怕都城的太史都死光了,也抱著一摞竹板兒,急慌慌跑到臨淄來了,一看崔杼已經屈服了,才笑嗬嗬地又抱著竹板兒回去。
崔杼殺齊莊公,本來無可厚非,齊莊公這條瘋狗,活著的時候得誰咬誰,死也死得風流。但春秋無數的弑君者裏邊,唯獨崔杼被釘上了恥辱柱,原因就是他殺了三個太史,惹怒了知識分子,這可捅了馬蜂窩,世代遭受口誅筆伐,滿脖子滿腦袋落了唾沫。
注:齊莊公活著的時候,辦案很有趣,有一件官司打了三年定不下來,十分為難,“殺之恐無辜,釋之恐失有罪”,於是找來一隻獨角羊,當庭陳述完了,羊跑過去,在被告身上頂一下,被告就算輸。如果是原告身上的成腥味兒重,就去咬原告,原告就輸了。齊莊公辦案,大致如此。
五
崔杼和同黨的慶封策劃了一下,決定讓齊莊公的異母弟弟即位,這就是齊景公,算下來也是齊桓公孫子(齊頃公)的孫子。齊景公即位,崔杼自任相國,慶封為左相。然後通知列位大夫到薑子牙的廟裏歃血宣誓,都不許帶劍,除了他倆。
在武警部隊的虎視眈眈下,大夫們集體輪流宣誓:“我要是不追從崔杼、慶封,我就不是人養的。”
“我要是不追從崔杼、慶封,生孩子沒屁眼兒。”
輪到晏子講了,晏子又叫板了:“我晏嬰要是不聽從那忠於君、利於社稷的人,我就不得好死!”說罷,一口喝下血酒。崔杼氣壞了,命令晏子重新發誓。勸架的連忙打圓場:“使不得啊!崔相爺。國君因為無道,所以您把他殺了,臣子有道,您也把他殺了,就沒法教化民眾了。”於是不殺。
儀式一結束,晏子上車,駕駛員打馬就跑,生怕崔杼變卦,追殺來。晏子一邊擦汗一邊給自己打氣:“急個啥?跑快了也不定能活;慢也不定必死。鹿跑得快,鹿肉不還是送進了廚房嗎?”
晏子這些高難度係數的玩命動作,確實為他邀來了名譽,等崔杼、慶封倒台以後,他成為齊景公朝上的紅人兒,也成了管仲以後齊國最有影響力的執政官,但是做作、世故得很。
注:晏子的這個駕駛員,跟現代領導的小車司機一樣,氣焰驕人,擁華蓋,策四馬,趕起車來意氣揚揚(成語出處)。他媳婦就勸他:“活該你命賤。晏子身長不滿六尺,身為相國,名顯諸侯,可是他老人家坐在車上,恂恂自下,低頭思索。老公你身長八尺,男子漢大豆腐卻隻會給人家當司機,還洋洋自得,真是滿瓶子不搖半瓶子晃。我不跟你過日子了!”
那時候離婚手續簡單,立個字據就完了。老婆這麼一鬧,司機傻了,趕緊反省,補習文化知識,弄了個專升本,再坐在駕駛位上,儀態謙遜,常若不足(準確說是跪,駕駛員在車上是跪著坐,原因呢,很簡單,他們裙子裏沒穿內褲,不敢盤腿坐)。終於他被晏子提拔為大夫。
齊國的大權被造反派司令崔杼掌握以後,造反派副司令(慶封同誌)就心懷妒忌了。
慶封想坐第一把交椅,這種事如果擱在美國,可以通過競選演說實現,但是在兩千五百年前,隻有流血能幫他。但慶封畢竟是文雅的老狐狸,他裝病不上班,蓄勢待機,靜觀其變,整天忙著打獵喝酒搞女人,以此鬆懈崔杼對他的警惕。就這樣假癡不癲地等了三年,公元前545年,終於崔杼自己家出亂子了。
崔杼的兒子崔明,是小花狐狸(即齊莊公的二奶)的孩子,此外崔杼還有倆大孩子,是原配夫人(已故)生的。崔杼立崔明當了繼承人。老大看自己沒當上,也就認了,就向父親索要崔邑當自己的封邑。卿家族的封邑可以多到數十個,崔邑隻是其中一個。崔杼同意了,但是崔家的兩個大管家都是小花狐狸的親戚,替崔明考慮,就來勸崔杼:“崔邑是咱的宗邑,祖廟所在,應該給嗣子,不能給別的孩子啊。否則以後出亂子。”
崔杼覺得有理,就不給了。老大聞訊,氣壞了,就去找外援,對慶封說:“我爸光聽我後媽家的人的話,就是那兩個管家的,早晚我爸要倒黴,到時候您得幫著我們啊。”慶封樂了:“沒問題!”
崔家老大得了這空頭的鼓勵,於是聯手崔家老二,在這年九月,率領保安,把崔家的兩個大管家給花了。
崔杼在屋裏正看電視呢(或者看別的東西),一聽說外邊出人命了,趕緊跑,就跟躲地震似的。跑到臨淄大街上,月亮老大老圓,崔杼惶然不知所從,盤算了一下,結果去了最不該去的慶封家。
慶封趕緊把總司令讓進客廳,端上水果,問:“出事了嗎?大半夜怎麼想起串門兒來了?”
崔杼說:“家裏詐屍了,幾個小子打起來了,保安也都上手了。”
慶封說:“親兄弟能動手,跟親爹也能動手,您這麼回去太危險,我去給您勸架去。”於是派了自己的甲士,跺著腳齊步跑到崔杼家。一看,大門開著,崔家的人已經不打了,少爺們正在打掃戰場,擦地板,用布頭塞鼻子。慶封家臣長盧蒲嫳說:“先不著急收拾,接茬還得打呢。”一揮胳膊,慶家甲士如狼似虎,跳進崔家大院就跟黃鼠狼抓雞似的殺起來了。呱呱呱呱,崔家的人被殺得雞飛狗跳。
崔老大和老二爬到房頂,慶家甲士攻不上去,於是喊來國人幫忙。國人對崔杼也沒好印象,趁火打劫,一擁而上,攻下房頂,把崔杼的妻兒老小全部殺光,燒了崔家大院,旁的宗族親屬也都被從自家裏抓了起來,然後慶封家臣長帶著甲士們興衝衝跑回慶府報告崔杼:“司令,我已經把他們都殺絕了。您大兒子腦袋在這兒,二兒子在這兒,摸摸,還熱乎呢。”說完倆手一揚。
崔杼驚得魂不附體,嗥叫:“你……你,誰讓你殺的?”
“不是您說倆少爺造反了嘛?”
“你……你……”崔杼舉著手指頭,差點兒背過氣去,趕緊下堂,鞋也來不及穿,光穿著襪子跑回家。一看,人呢,人全沒了。崔杼放聲大哭,這才知道中了慶封之計,自己竟然雞給黃鼠狼拜年,求誰不好,怎麼跑去求慶封了。赫赫相府一夜時間灰飛煙滅,萬念俱灰的崔杼在鬼影憧憧的家裏,手端著殘燭,找了截繩子,上吊自殺了。(崔杼到底是個感情脆弱的人啊,這要換了勾踐,出門找個旅館住下,明天繼續上朝,根本不當回事兒。)
齊景公第二天聽說以後,隻能裝出悲傷的樣子點頭認可。於是,挑唆崔家內亂從而趁火打劫的慶封從副司令升為正司令,齊景公深以為苦,但也隻能接茬當傀儡。
慶封對管理國家沒什麼興趣,他就喜歡往熱鬧場中鑽,田獵是他的最愛,古代的田獵愛好者相當於現在的購物狂,推著車子到大自然裏采購,喜歡什麼野味,就打來裝車裏,不管吃得了吃不了。漸漸地,目中無人的慶封跟當初的崔杼一樣麻痹自大了,次年,公元前544年,在一個風花雪月的早晨,他搞完婦女工作,就拉著一幫發燒友又出城了。
慶封打獵前腳剛走,臨淄城裏的樂、高、鮑、陳四大家族,湊了些家兵,在祖廟進攻主持國家冬祭的慶封的兒子。慶封的兒子慶舍,有扛鼎拔山之力。四家兵卒進攻前,齊莊公生前保鏢盧蒲癸、王何已從國外逃回,假裝做了慶舍的保鏢,正站在祖廟內慶舍的身後,這倆人暗中上手,一個從後腰偷襲了慶舍一劍,一個用戈卸掉了慶舍左肩。慶舍疼得仰脖暴叫,抓住柱子,一用力,撼得房梁亂晃,屋瓦直掉,接著抓過祭器,砸死幾個衝進來的兵卒,才力竭而亡。
慶封裝了好多車野貨,豬啊羊啊往回走,聽說兒子們被聚殲了,趕緊攻城,攻打西門,不克,繞了一圈打北門,衝進去了。慶封回家撿了些東西,又上街列陣罵戰,誰也不敢出來,他像瘋狗似的在城裏亂衝了一氣,猛攻內宮城不下,就落荒而逃,往南跑到魯國。
慶封用一輛油漆華美得可以照出人影的車子,送給魯國執政卿季武子(季文子之子),換得收留沒幾天,齊國來人了,責備魯國。慶封隻好再逃跑,去吳國,因為吳國比較遠,安全。
他的狗腿子說:“如果您這脾氣不改,跑什麼地方也不安全。”[注釋2]
慶封到了吳國,吳王很高興,終於有中原人士插隊扶貧來了,歡迎!趕緊天天跟著慶封學普通話,阿,波,賜,的,鵝,佛,並把朱方(江蘇丹徒)封給慶封當封邑。慶封在朱方混了幾年,充分利用中原文明優勢,通過技術轉讓,搞活經濟,也富裕了自己,日子過得竟比在齊國時還闊氣。
這是齊景公第四年的事情。
慶封的生命,健康透明、奇秀挺拔,在殘壞不整的心裏也許他也有愛,訴說著重新做人、償債答報的祈望。但是,落下的花朵是不能重上枝頭的,慶封的腦袋成為世界人民潑汙水的對象。
七年後,楚靈王幹掉了在位的楚王,爬上寶座,這個剛猛而滑稽可笑的家夥(楚王好細腰,就是說的他),想在諸侯中立立威風,就連通幾個小國,充當國際刑警,打到吳國去,包圍朱方,把慶封和慶封一族全部殺死。
殺慶封的時候,牽著他在諸侯軍中背著斧頭巡行示眾,讓他自己喊:“不要像齊國慶封那樣,殺害了他的主子,欺淩喪父的新君,強迫大夫盟誓!否則就是這個下場。”
慶封這要死的豬也不怕開水燙了,扯嗓門就喊:“不要像楚王那樣,殺害了他的楚王大哥,又殺掉大哥的兒子,篡位滅德,強迫諸侯盟誓!否則就是這個下場。”
楚靈王氣得差點樂了,趕緊叫牽下去速斬。
慶封一度堂堂國相,貪心不足,妒忌同僚,終於受盡淩辱而死,宗族親屬都不能保全,古人說,這是嫉妒別人的緣故。
慶封別著個斧頭示眾,以此推斷,當時死刑還是用大斧子砍腦袋。砍的時候,還要配一個木砧(也就是菜板子)。砍的時候,人伏在菜板子上,劊子手舉斧砍斷其頸。
慶封俯臥,或者也許是仰臥在砧板上的時候,看著頭頂上我國偉大的晴空,心中最留戀的是人生中的什麼,我們難以預料。淡藍色的初秋天氣裏無處不是已逝的靈魂,慶封能贈予世界的隻有這一塊即將落地的腦袋,像一片綠色的葉子,飄然而下。返回舊時枝梢的,隻是奢想。
慶封gonewiththewind(死去)以後,崔杼的屍首也被齊景公挖出來,重新砍腦袋示眾。齊國的風波似乎平靜了。
崔慶之亂,也相當於晉國的“三郤”、欒盈之難,表現了君、卿勢力的消長,卿族為了擴大自家權勢而瘋狂鬥爭。雖然君主一方獲得了勝利,但是大權旁落的國君們,在越發強勢的卿大夫跟前,束手無策。齊景公的後代終於在六十年後,被陳氏取代(也稱田氏)。
慶封之亂以後,一直在官場上混著的不倒翁——大夫晏子,成為了精巧地站穩於齊國政壇的新相國,長達四十年。
齊景公上台後,修複了與晉國的邦交,還派他的相國晏子(晏嬰)去出使晉國,把齊景公的宗室閨女,嫁給剛喪偶的晉平公。婚事辦完了,分管外交的叔向招待晏子私下飲酒,叔向在席間問:“你們齊國現在怎麼樣了?”
晏子歎了口氣,說:“齊國現在是季世了(伯仲叔季,季表示老四和最末,意思是齊國已經步入要完蛋的階段了)。我看國家就要改歸陳氏的了。(驅逐慶封時,有欒、高、鮑、陳四大家族,前兩家是齊國往屆國君的後代,屬於公族,陳氏則是在齊桓公時代從陳國流亡來的貴族,叫作陳完,做了齊桓公的工正,子孫在齊國不斷發展,目前也是卿族之一。)
“我們國君(景公)把自己的民眾都給丟了,民眾都跑去了陳氏那裏。齊國的製度是,四豆算一區,四區算一釜,四釜算一鍾,陳氏則不同,五個才進一位(五豆算一區,等等),這樣陳氏的鍾的量積就大了。他們往外給老百姓借貸糧食,就用自家的器量標準,老百姓還貸的時候,他卻用國君的器量標準收(也就是大鬥出,小鬥進,讓借貸的人白占便宜),從而收買人心。陳家賣的木材,市場價跟山裏價一樣,陳家賣的魚蝦鮑鹽,也跟海邊產地平價。”
“齊侯向民眾收三分之二的稅(齊景公稅斂得太厲害)。國庫裏東西堆得都腐爛了,老百姓卻凍餒啼號,很多人沒有鞋,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腳了——我們的刑罰太濫。陳氏一族則趁機撫恤百姓,散發家財。於是老百姓敬愛他們如同父母,追隨陳氏好比流水。所以說,陳氏快接管齊國了,陳家祖上的鬼,已經附在我們的宗廟裏了。”
晏子說的都是事實,不管陳氏是不是別有用心,但確實開明進步,一百五十年後,陳氏確實取代了薑姓的齊國國君。所奇怪的是,晏子作為齊國的相國,史料從無記錄他向齊景公就陳氏的事進言,反倒在陳與高、欒兩個公族火並的時候,他保持中立,徒然叫二公族被打敗出逃。
叔向聽了晏子的話,就說:“我們晉國的公室,如今也是季世了。公室(即國君家族)的戎馬都病殃殃的,拉不了車,戰車兵湊不足人,步卒也缺乏隊長。老百姓都很窮,而宮室卻越來越奢華,餓死道路上的人前後相望。但國君寵愛的那些女子家裏越來越富。老百姓聽到了國君的命令,如同逃避賊寇一樣(全跑了)。”
叔向又接著為公族哀歎。公室是國君本家,公族是曆代晉國國君的親戚受封得氏而形成的同姓卿大夫家族,等於是國君的輔葉。叔向說:“我們的幾家公族,欒、郤(‘三郤’)、胥(胥臣到胥童家族)、原(先軫家族)、狐(狐偃家族)、續(續簡伯家族)、慶(慶鄭家族)、伯(伯宗家族),如今都完蛋了,子孫都淪落為了皂隸。我聽說,公室要滑落,它的枝葉就先凋零。公族如今就剩我們家族等少數幾個了。如今國家的政權,都在私門手裏(即趙、魏、韓、中行、範、智等異姓六卿),老百姓無所依靠。國君也不知努力,而是用整天享樂來解自己的憂愁。公室的卑落,就近在眼前了。”
倆人同病相憐地歎息半天,隨後晏子回國。
[注釋1]齊國人喜歡管人叫什麼子,譬如晏子,後麵還有順子、達子。
[注釋2]狗腿子的話出自《韓非子·說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