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哉強齊(公元前700年一前645年)(3 / 3)

曹劌是一個士人,所有也很懂得打仗,他聽說魯莊公要迎戰,就要去見魯莊公。他的老鄉說:“國家的事有肉食者管著,你操心什麼啊?”

士人雖然比“庶人”要高級一點,士人畢竟爺爺祖上是貴人家族的子弟,而庶人在打仗時可能隻能夠格當步兵,但士人畢竟沒有貴人所擔任的官職,吃的也不好。貴人吃肉,士人和庶人一樣吃菜(那時庶人可以吃的菜是鬱李、野葡萄、苦菜、葫蘆、麻籽、王瓜、葵菜、大豆葉子等等,年終也許有羊肉和酒)。

於是,曹劌很牛氣地說:“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吃肉的貴人官員們都傻,不如我這吃菜的有眼光。

於是求見魯莊公。魯莊公以前受齊襄公的氣,受母親的氣,謙卑慣了,又被敵人嚇得六神無主,所以有病亂投醫地接見了曹劌。

曹劌就問魯莊公:“聽說您要跟齊國交戰,打仗前要有必勝的基礎,才能決定戰,而不是求和。那麼請問,您有什麼資本可以和齊軍比個高低?”

魯莊公說:“我平時祭祀神祗,從來都用上好豬肉,從沒虧缺過,也沒注過水,如此誠心誠意侍奉神仙,應該可以得到保佑,可以打吧。”

這肉食者確實“鄙”,還挺迷信,抓不到事情的根本。

曹劌說:“去抱神仙腳,是沒有用的,關鍵是你平時對老百姓怎麼樣。”

魯莊公說:“平時開堂審案子,我盡量做到公正無私,根據實情。”

曹劌覺得自己的國君能這麼做,還比較得人心,因此可以一戰,於是說:“這麼做屬於忠啊,應該可以跟敵人打一仗。到時候叫上我,我幫您當參謀。”

“忠”這個字眼,這裏卻是指對崗位盡職盡責。春秋時代的很多概念和後代絕對君權下的概念不同。

於是,到了約戰的日期,曹劌跟魯莊公共乘一車,與齊軍戰於長勺。

兩軍各自進入野外約好的陣地,開始列陣。雙方都是方陣。

齊軍戰車排成一道道橫排,每排中的車輛並非等距,而是實行雙車編組,每兩輛車相對靠近,從而可以從左右兩側夾擊對方的一輛戰車。於是齊軍第一通鼓響,各長排戰車同時向前,把他們的“愛”像潮水一樣往前推,向魯軍壓下,一鼓作氣地要以車兩兩夾擊魯車。

曹劌看敵軍挾威而來,士氣甚盛,我軍難以對當,就采用堅守不出、挫敵銳氣的策略,命令魯車的每兩輛車緊密收攏,各自隻需要防一個側麵。魯軍周邊步卒機動作戰,阻擊犯陣敵人,前麵的步卒半蹲在地上,依托戰車,形成“釘子戶”,組織陣地防禦,從車上車下,密矢如雨往齊軍猛射。齊軍前衝後撞,隊列難以約束,攻勢被迫減弱,而魯軍紋絲不動,車陣井然有序。

齊軍見一衝不能奏效,擂動第二通戰鼓,後續進攻的車輛,裹著掉頭回撤的車,又大呼小叫地向魯軍鐵桶一樣的陣地淹過去。

魯軍又以箭雨拒住對方攻勢,偶有衝入魯陣的齊車,也因後援不至,在魯陣肅然有序的大陣裏無所作為,東突西馳來回碰壁,最後被魯陣的牙齒咬碎。

注:和騎兵相反,車陣作戰,隊列至關重要,速度反在其次,最好能兩車平行,與敵車交錯時,合擊對方戰車,所以在交戰時要反複整頓隊形。如果車前進得太快,隊列一亂,戰車互相碰撞,對方尋隙進攻,就有機可乘。魯國因為不動,戰車隊列固然不亂,且如果縮短車子間隙,對方的車固然不易衝入魯陣。而齊軍來回奔跑,車隊難免要亂。

齊軍人喊馬嘶,兵車亂糟糟地又收攏回來,猶猶豫豫地又敲第三次衝鋒鼓。曹劌對同車的魯莊公說:“敵人銳氣已竭,可以擊鼓了。”

於是,魯莊公猛擊戰鼓,魯軍猶如出水蛟龍,直撲敵人,戰車疾雷一樣,把隊不成列的齊軍殺得全線潰敗。

魯莊公揮戈要追,曹劌說:“且慢。”他跳下車,走出幾步彎腰查看,見齊軍車轍縱橫無序,又回力爬上車,登到車扶手上,立直了,眺望齊軍,見旌旗狼藉,確信齊軍不是詐敗,這才通知從善如流的魯莊公將旗幟揮動,魯兵迅速追擊。(曹劌倒是很謹慎的。)

魯車在追擊中迅速將方陣展開成“角”形,從兩側對敵軍完成包抄作業,阻止敵車四散潰逃,就這樣一路抱著敵人屁股追下去,把齊軍差點吃光。

戰後,魯莊公還不明白,問:“我們怎麼就打勝了?”

曹劌說:“打仗的時候,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齊軍已經竭了,我們還盈,所以就勝了。”

打仗是體力的較量,也是心理的較量。曹劌重視心理因素,非常了不起。雖說熟能生巧,但多弄了好幾次還不成功,人就泄氣了。這就是心理因素。從體力上講,齊軍衝了三次,體力也會下降,並且車陣秩序也紊亂了。

曹劌此役固然屬於後發製人。齊軍則是先發製人。先發製人和後發製人,到底哪個好呢?

古兵書《軍誌》上說得明白:“先人有奪人之心,後人有待其衰。”各有好處。

先發製人能在士氣上壓過對方。人在向前跑的時候,心裏就不害怕了,而靜立迎戰的一方,則難免恐懼。

但是,如果先發製人的一方,不能壓潰敵人,反倒因挫折而士氣損傷,因疲憊而體力下降,對方在心理、體力上反倒加強,等待原首先進攻方的“衰”,於是戰勝敵人。

所以使用先發製人,一定要一舉壓垮對方,這就需要其先發製人的進攻方向,是敵人的薄弱部位。比如長葛之戰,鄭莊公以左、右軍先行進攻,但抓住的是對方兩翼下的陳、蔡弱軍,於是戰勝。

魯軍後發製人,待敵軍在體力和士氣上都“衰”了,自然能後發打垮對方。戰前曹劌通過詢問魯莊公的治國判定其獲有人心,那麼,在敵軍先行進攻的情況下,民眾組成的軍隊能夠扛住對方的攻擊,而不至於潰散。於是這樣硬扛著,待敵人之“衰”而進。如果人心不固,則恐怕在敵人的一次先攻下,就潰散了。那就不能用這種後發製人、待敵之衰的模式了。客觀上來講,魯國是本場作戰,士兵的家就在附近,很容易在敵人一擊之下而潰散了,因此跑回家去很方便。而客場遠來的齊國士兵,是不會輕易潰散的,因為跑回家去不方便,需要死戰。

麵對魯軍的待敵之衰、固守不出、後發製人的策略,齊軍的破解之術,是在一兩次衝擊不果的情況下,第三次用部分疑兵衝擊,隨即詐敗,向後撤退。這時候,魯軍會以為齊軍已經士氣和體力“衰”了,於是不再同守,而全員撒出去,追攻齊軍。這樣齊軍就破解了魯軍的固守不出之術,以保留未出動的後續強大兵力,向前迎戰,把魯國這個膽小鬼擊潰。

這個辦法,齊國方麵不是肯定想不到,因為曹劌已經想到了。他接著對魯莊公說:“齊國是大國,大國難測,我怕他有伏兵,所以登軾眺望,又查看車轍,見他車轍已亂,旌旗披靡,不是詐敗,這才叫您去追擊的。”

這說明,齊軍是可以詐敗的,令魯軍出擊(如果魯軍總不出擊,齊的戰車也無用武之地),然後以伏軍——其實屬於未用的士氣高昂、陣列整齊的生力軍,給魯國來個迎頭痛擊,而魯軍在追擊齊詐敗軍時,則已經隨著追逐而車隊行列混亂。

克製後發製人的辦法,就是用這種疑兵詐敗,誘敵出戰。

見曹劌分析得好,又立了大功,於是魯莊公叫布衣曹劌,也當了大夫。所謂布衣,不是棉花做的衣服,那時候棉花還沒引進我國,衣服多是麻、絲、皮料的。布衣是麻皮纖維紡成的衣服(麻是中國的特產,很晚才傳到歐洲),這種麻織的衣裳不經染色。士人、庶人就穿這個。吃肉的貴人們,則穿昂貴的絲綢或者皮料的衣服。穿上了彩色衣服像一隻花蝴蝶的曹劌,以後也可以有錢吃肉了。

齊國軍隊大敗而歸,主抓婦女工作的齊桓公倒並不太在乎,但皇上不急太監急,管仲覺得從前誇下海口,結果來了個開門黑,生怕挨怪罪,連忙找些說辭,認為齊魯兩個超級大國,國土匹敵,軍事水平相當,互相打起來,攻則不足,守則有餘,所以哪家主動進攻哪家輸。上次不就是魯莊公進攻齊國臨淄而失敗嗎?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齊桓公大大咧咧,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約上宋國一塊打魯國去,不就解決這問題了嗎?從我爹起,就一直跟宋國是攻守同盟,關係很不錯的。”

於是,到了夏天,宋國派出大力士南宮長萬為將,領了百十輛戰車,向東殺奔曲阜助戰,齊軍也南下彙集。

魯國見對方來得更闊氣了,人數上勝過我們,再出去野外列陣打,肯定沒戲。於是隻好借助城池,守在曲阜城上不敢出來。

大夫公子偃是個吃肉的貴族,要求出動出戰,他說:“我看下邊宋軍陣列不整,可以先出去打它。它敗了,齊軍必走。”

先行進攻,可以選擇對方的薄弱部位,握有主動權。

魯莊公覺得總跟齊國打,日相交惡,對自己不好。而且也懷疑公子偃的辦法能否有效,於是拒絕其提議。

公子偃不服,就把自己的私屬部隊偷著拉出來了,因為人少,為了增加心理上的優勢,給戰車的馬匹身上都蒙了虎皮。然後公子偃打開城門,一群老虎就跳出來了。直跳向南宮長萬的宋軍大陣。

宋軍沒料到魯軍會不宣而戰地出來,所以懈怠,陣列不齊,這時候又見老虎來了,雖然人眼能看出那不是老虎,但宋軍的馬眼卻全馬虎了,嚇得驚叫,扭脖子拖著車就跑。宋軍戰車光顧逃命,隻剩主將南宮長萬一人力戰。這南宮長萬是個巨人,相當於巨無霸,把公子偃的私家兵打得東倒西歪,車毀人亡。魯莊公從城上見狀,覺得不能喪失戰機,於是也帶兵殺出來了。

魯莊公這人長得漂亮(像他媽文薑),而且善射,《詩經》上說的“美目盼兮”就是描述他射箭瞄準時的英姿。魯莊公平時也好勇,直衝向南宮長萬的戰車。待到四五十米的時候,魯莊公左手操起自己的高級寶弓——金仆姑,右手拉弦,冷眼覷瞄,一箭發出,正射中長萬的肱二頭肌。當時除了駕駛員的皮甲是從胳膊延續到手腕的,戰車甲士為了揮舞大戟方便,胳膊上無甲,隻有皮的披膊到肩膀。南宮上臂中箭,剛要喊疼,魯莊公的車子已經衝到近旁側麵,魯莊公的保鏢勇士“歂孫”跳上長萬的戰車,一把將長萬撲到車下。倆人就在車下扭著胳膊大腿猛揍起來。魯莊公好勇,不許別的士兵幫忙。那歂孫伸出手指頭猛摳長萬胳膊上的傷口,長萬疼得哇哇暴叫。騰地蹦起來,把歂孫扔出老遠。歂孫沒辦法,從車上拿過盾牌,照著長萬猛擊,長萬揮臂,將盾牌砸得粉碎,就朝歂孫走來。歂孫一頭朝長萬猛撞過去,直把長萬撞到車廂上,魯莊公的駕駛員趕緊捏著鞭子,勒住長萬的脖子,眾人一起使勁,終於把長萬生擒了去。

齊軍在旁邊望見宋軍已經大敗,隻好張了張嘴,呼隆隆引兵撤了。

回城之後,魯莊公也不想和宋國為難,把戰俘南宮長萬的胳膊包紮了一下,在自己宮裏養了仨月,傷好了,就給遣送回去了。

南宮回去以後,自己的國君宋閔公(宋莊公的兒子)就拿話擠對他:“以前我敬重你是個好漢,現在你當了俘虜回來,我不再敬你啦。”把個南宮噎得半死。

第二年秋天,宋閔公到蒙澤去玩。古代人也有古代人的樂趣,跑山澤裏打獵,比三宮六院吸引力更大。宋公用彈弓子打了一會兒鳥,就累了,讓隨行的南宮長萬陪他博戲。博戲是當時的一種下棋遊戲,跟鬥雞、走狗、投壺、圍棋一樣,是春秋人們的娛樂項目。宋閔公和南宮長萬博了半天戲,酒也慢慢喝多了,宋閔公就更露出輕侮之色,問長萬:“傳說魯侯很美,你在那兒待過三月,是真的美嗎?”

長萬心直口快,說:“是啊,魯侯之美淑,天下諸侯堪為國君的,就他一個。”

宋閔公一向自矜長得好,聞言就生氣了,轉頭對旁邊的幾個三陪女說:“他是個虜,被魯侯虜了去,才這麼說。魯侯之美何至於此!”

一連兩個“虜”字,現在人被人說成“虜”(俘虜),最多有點沮喪,但不至於氣死,而春秋時代的貴族以戰爭和勇敢為務,當了“虜”(俘虜)是極端恥辱的事情,跟打獵被獵到的禽獸一樣,可以不算人了,而是成了抓捕者的私人物品。後來孟子的媽媽罵孟子:“你不好好學習,將來不是當虜役,就是當盜賊。”把虜和皂隸、盜賊並列,可見是罵人的狠詞了。南宮長萬心想我堂堂貴族,被人說成“虜”,實在氣惱,於是忍不住就回嘴幾句,那宋閔公也翻臉了,破口大罵。南宮長萬舉起棋盤,照著宋閔公的腦袋,一下揮去,就把老宋的腦袋像拍蒜一樣拍扁了。

老宋扁了的腦袋像一攤砸碎了的鴕鳥蛋,中間一個明晃晃的大蛋黃,攤在案子上。老宋用鴕鳥蛋的蛋黃看了一下天空,天空用死魚肚子的神色回望了一下他。老宋看了一眼地,植物們憑空得到了養料。

闖了大禍的南宮拖了大戟往商丘城裏走,到城門口遇到大夫仇牧聞訊執劍攔著,朝他斥罵。長萬右臂猛揮,把仇牧的腦袋砸撞在城門扇上,當即仇牧腦袋粉碎,牙齒都嵌進了門扇裏——好大的神力啊!

進城之後,宋閔公的後勤主任華督——就是搶了孔子六世祖媳婦的那家夥,聽說南宮長萬弑君,也驅了戰車前來挑戰,南宮長萬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跟自己為難,心情悲壯淒涼,一戟把華督鉤下車來,再一刺結果性命。

南宮跑回自己家裏,想逃到國外去,但外國個個是宋的朋友姻家,哪裏能收留他呢?他覺得心裏堵得很,那時候還沒有“和命運抗爭啊”“推翻統治階級啊”這些詞,否則他一定要喊出來了。

南宮長萬在國內混了一陣,他的大力士兒子南宮牛也在火並中給人殺了。南宮長萬走投無路,仰天跺腳,就套了一輛輦車(類似兵車,但是民用的),把八十老母裝在裏麵,一手提戟,一手拉車,一日一夜,行走二百六十裏地,從宋都(河南商丘)向南跑到了陳國的國都淮陽。沿途群眾,隻見這個傻大個兒神色肅穆,怒中含悲,像牲畜那樣拉著車上老母,仿佛不是陽間之人,唏噓圍觀,都不敢上去攔擋。

陳國人最是小人,上次長葛之戰,就是他們出工不出力,導致周天子失敗,這回宋國給陳國送來賄賂,見錢眼開的陳國人把前來投奔的南宮長萬灌醉,用犀牛皮包裹得嚴嚴實實,連夜裝車,在一路星空之下,運回宋國發落。

這位大力士酒醒之後,躺在車上,看見楊柳岸曉風殘月,天籠罩在他的脖子上,天正在一下一下地用天邊切他的肩膀。天餓了,天以為他是菜。天啊!南宮長萬一邊迷惑地思索著人生意義,一邊腳蹬手掙,快到宋國時候,犀牛皮已經撕破,手腳全部掙出來了。押車的人被他的神力驚得又慌又怕。趕緊挑破他的手筋腳筋。

新一任的宋公——宋桓公說,哥啊,我給您報仇了。南宮啊南宮,你把我哥拍成蒜,我就把你包餃子。命人把南宮長萬醢[注釋3]了,亦即,剁成肉泥。

(當時如果有水泊梁山,南宮就可以風雪山神廟、雪夜投梁山了,怎麼也跟李逵有一拚吧,混個步兵頭領。即使沒梁山,當時到處也有荒山野嶺,南宮找個沒人地方藏了不就行了嗎?主要他媽媽是個累贅,背到山裏,估計會跟李逵媽媽一樣,給老虎吃了。真是無路可走啊。

春秋時代諸侯林立,諸侯國內卿大夫貴族又得到分封,自有封邑和民人,於是國君的權力就不是很大,被各級卿大夫所牽製和分權,於是當時雖是君主製,但是弱專製係統。與後代帝王的強專製係統不同。在這種弱專製係統下,卿大夫與民人的人格精神也高漲,頗有一種獨立人格和名譽尊嚴意識。南宮長萬博戲時被國君侮辱為“虜”,這事如果在未來的皇權時代,那也就自己忍忍算了,甚至匍匐在地滿口自稱該死該死。君叫臣死尚且不敢不死,何況侮辱一下。但在君權不甚強的春秋時代,就不同了,士可殺而不可辱,人權意識強烈,為人的尊嚴。十分高漲,譬如南宮長萬就是這樣,幹脆拍案而起,怒對君王。

於是我們感受到春秋人,極有一股子烈氣,這和當時的分封社會結構有關,是卿大夫自有世襲封邑從而腰杆硬,不是仰人鼻息的奴才所導致的。這股子激烈之氣、人性之剛陽,在後來的皇權專製社會一去不返了。後代皇權專製下,沒有什麼世襲封邑,人也就沒有經濟實力了,被專製體係控製著,讀書人被迫以走仕路、拍馬屁為生,人們少了春秋時代的個性張揚和人格完整,多了圓滑、世故和媚態。)

宋國一亂,齊國新任總理管仲腦門一亮。長勺之戰齊國敗績,積負一分;聯宋伐魯,又敗於曲阜,管仲手裏攥著這-1.5分的赤字,沒法向人民交代啊。於是次年,公元前681年春天,管仲建議齊桓公就宋國政變的善後問題,召集諸侯首腦高峰會議,幫著穩定一下宋國國內局麵,也算是一件功德。

其實人家新宋公(宋桓公)已經入位了,國家並不怎麼亂,再開這麼個會也是馬後炮。但是,為了在國際事務中插進手去,齊桓公和管仲在盛產驢皮的山東東阿縣境主持召開了第一次春秋多國會盟。為了表示誠意,他們標新立異,不帶兵車護衛,昂然直到會壇。然而可惜參加者隻有陳、蔡這兩個老麵孔,還有個小國邾,其他大牌國家如鄭、衛、魯都不買賬,根本沒來。

就連宋桓公,這會本來是為他開的,他散會之後,過了沒半年,就宣布背棄此盟,會上發的誓都不算數了。

背盟的原因是因為論資排輩。宋的先人是商朝貴族微子啟,政治知名度很大,商朝被武王克掉以後,遺老遺少們跟著微子啟被集中安置在宋國,宋國相對周朝諸侯自居為客。“客”要受到“主”的尊敬的。宋國對各個諸侯都看不上眼,齊國有什麼了不起,齊僖公的時候我們也互相打過仗。此次東阿會盟,宋桓公覺得理應自己做盟主,而且陳、蔡兩國一直都是追隨我們宋的。而齊國卻不謙讓,大模大樣執了牛耳,所以宋桓公冷笑三聲,回國後就宣布盟誓不作數,背盟了。

於是這次會盟,齊、宋、陳、蔡、邾五個孤零零的國君,在台子上人單力薄地喊了一些空口號,獎勵王室啊,扶弱濟危啊,就散夥了。

天下諸侯,大大小小何止幾百,驢皮產地東阿的這次會盟,實在沒造出什麼政治影響來。管仲倔脾氣上來了,鼓勵齊桓公千萬不要虎頭蛇尾,你們衛、魯、鄭三國不是受邀無故缺席嗎,那好,我們就因此討伐你。

齊桓公想了想,說:“咱跟鄭、衛也沒什麼仇啊,要打還是去打南邊的老鄰居兼老冤家魯國吧。”

管仲說:“打魯國,已經敗了兩次了,一旦再有挫折,咱們的威風就再也樹不起來了,不如打遂國,遂國是魯國的附庸,這次開會叫它,它也沒來,就以此為理由伐它。”

於是,到了夏天,齊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