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周天子(約公元前1000年—前700年)(2 / 3)

東周天子周平王遷都到中原的洛陽,洛陽以東的鄭州是諸侯鄭國的國都,當然,準確地說,鄭國都城不是在如今的鄭州,而是在鄭州以南四十裏的今新鄭縣地區。

鄭國的首任國君是周宣王的弟弟,所以鄭國是個較年輕的諸侯國。

這次周平王東遷,鄭國的國君鄭武公,還帶著部隊去了陝西,一路保護著周平王來到洛陽。洛陽是周天子直屬的老城,不屬於哪家諸侯。因為鄭武公護駕有功,並且周天子來到洛陽後,一些事情還需要東邊的鄭國幫忙,出於感謝和未來接著用得上,周平王當即就拜鄭武公為平王卿士。這是個很大的官,相當於後代的“宰相”。鄭武公就以諸侯國國君的身份同時兼任朝廷“卿士”。鄭武公在二十七年後死去,兒子鄭莊公襲承卿士位。

鄭莊公的都城新鄭,和周平王所處的洛陽,東西有一百公裏距離,鄭莊公奔波於兩地間上班。

這個鄭莊公是個強臣,做卿士時日一久,變得飛揚跋扈,野心勃勃,憑著爸爸是老革命的資格,欺負周王朝元氣已傷,經常到周平王頭上拉糞。周平王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隻好拉一派群眾打另一派群眾。他趁著鄭莊公離開不在朝廷,就偷著召見虢公(諸侯國虢國國君),讓虢公取替鄭莊公做卿士,虢公優柔寡斷,不敢接旨,並且消息很快走漏出來。怒氣衝衝的鄭莊公返回洛陽向天子討個說法。平王大窘,指天畫地說沒有的事,發誓對鄭莊公絕無二心,隨後采取息事寧人的辦法——類似嫁公主跟番邦和親,平王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鄭國,鄭莊公也把自己的兒子送到朝廷,互相作為人質,以示雙方的爸爸睦鄰友好,終其兩代人都不會動搖。

在重視禮的大周朝,天子吃飯用幾個鼎,各級諸侯、卿大夫住什麼樣式什麼規格的房,都有嚴格限定,不能僭越,天子堂上可以演什麼舞,諸侯家裏演什麼舞,甚至門前種幾棵樹,出殯多大規模,棺材用幾層,都有禮法約束。然而現在出現了天子與臣子之間互換人質的反常現象,東周朝廷的尊嚴和君臣之間的等級秩序,至此鬆動了。

周平王在戰戰兢兢、憂憂悶悶的人生歲月中過了長達五十一年的天子生活,然後死掉了,時值公元前720年。這仿佛也是個規律,曆史上那些活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長壽,比如被兒子奪了皇位後退居二線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約人一生的福氣是個常數C,當皇上,要麼過把癮就死,很快消耗完這個C,要麼當傀儡皇上,自然用於消耗C的年頭就拉長了。

周平王一死,法律規定是其兒子即位,但是該兒子早死,於是讓孫子即位,是為周桓王。周桓王因為年輕血氣方剛,知道鄭莊公沒少讓我爺爺受氣,他說:“我恨透了鄭莊公了!”

於是周桓王宣布免去鄭莊公卿士一職,不再擔任周朝廷的勤王工作,改虢公擬任卿士。

聞聽消息的鄭莊公嘿嘿冷笑,派軍隊跑到洛陽邊上的溫邑(今溫縣),當時正值夏月,軍兵們抄起鐮刀,把溫邑的麥子割了好幾百畝,一聲吆喝,挾了麥子跑回鄭國,周桓王幹瞪眼追繳不回來。

注:麥子是西方傳來的物種,在當時的中國還不多。麥子可以碾碎做麵,麵可以蒸糕,屬於好吃的稀罕玩意兒,相當於吃點心。當時中國流行的卻是小米,也就是粟,一般是蒸小米幹飯吃,考古學家甚至找到了蒸小米用的麻製屜布。總之麵食當時還不流行,要到漢唐。

到了秋天,洛陽附近的穀子(禾,小米)又熟了,鄭莊公故伎重演,又去搶割穀子,把周天子氣得哇哇直喊“我靠”。

周桓王沒辦法,鑒於鄭莊公反應這麼強烈,暫時說不免去鄭莊公的卿士位了。

鄭國雖然國力強橫,但周天子一國之長,從老祖宗開始就沒有動搖過,經過兩年反思,鄭莊公為了照顧自己在諸侯中的影響,就親自到洛陽去禮拜周桓王,想把邦交關係恢複到割麥子以前的曆史水平。然而主動做出低姿態的鄭莊公卻不受周桓王待見,周桓王記恨著割麥子的事,不肯設宴禮遇招待鄭莊公。

鄭莊公吃了包方便麵,悻悻地返回封國,心中堅定了繼續唱對台戲的決心。

由於鄭莊公是東周早期的第一號強臣,我們還得多說說他的身世。

鄭莊公的媽媽(即鄭武公夫人),是申國人(申國是個小諸侯國,地方在今天的河南南陽)。申媽媽生產鄭莊公的時候,小孩應該腦袋先出來,理論上這才順溜,結果他小人家卻特著急,大腿先出來了,特卡,弄得申媽媽很不爽,所以打小就不喜歡他,給他起名就叫寤生,意思是倒著生。

申媽媽第二個兒子誕生得中規中矩,長大以後紅嘴白牙,一表人才,申媽媽慫恿孩子他爹(鄭武公)立老二為繼承人。孩子爹不願意廢長立幼,所以寤生成了國家接班人。

申媽媽向接班以後的鄭莊公(寤生)討人情,要求給老二封個地方。鄭莊公想了想,說:“隨便你們挑個地方吧。”於是把老二封到了京這個地方。老二躊躇滿誌地到京赴任了,人們於是叫他京城大叔(有點兒唐山大兄的味道)。

乳臭未幹、自視甚高的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轄的自留地以後,閑極無聊,就幻想造他哥哥的反。京這個城曆史上曾是鄭國一個重要據點,比較大,城牆超過了百雉。春秋時期的城牆,以雉為長度單位,一雉等於三丈長,百雉合現在七百米。七百米周長的城牆,現在看來實在不算大,但在當時,已經是諸侯國內二級城市的規格標準了。而諸侯國國都的標準是三百雉,即為普通城邑的三倍。普通城邑不能超過都城的三分之一,以免有人據之作亂。

因為京超過了百雉的標準,大夫祭足就提醒鄭莊公說:“京超過了百雉,會危害國都啊。到時候出點事,您就受不了了。不如把您弟弟換到一個小一點的城去,否則,他依據這個大城,鬧出點事兒來,您就不好辦了。”

鄭莊公卻滿不在乎,他把臉偏過一邊,手揪著小黑胡說:“不用。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姑且等著吧。”

這個成語源自鄭莊公之口,現在聽來是一句正義凜然的話,但鄭莊公的態度卻不怎麼好。他這話的意思等於是,讓我弟弟多去幹不義的事,最後事情幹大了,老百姓都覺得他不可饒赦,他就會因此斃命。這等於是縱容弟弟往死路上走,而不是如祭足建議的,及早控製,避免弟弟身敗名裂。但鄭莊公就希望他鬧大從而斃命。換句話說,如果不鬧大,鄭莊公就沒有理由懲治他。鬧大了,懲治時就名正言順了。

京城大叔自覺力量還不足以暴動,就要求附近的西鄙、北鄙兩個邊邑領導人在向國家彙報和交糧的同時,也向他彙報和交一份糧。這個蠢蠢欲動的不法行徑,報到鄭莊公那裏,下麵大夫勸鄭莊公采取行動,鄭莊公照舊不管。

觀望了一下,見新鄭方麵沒什麼反應,京城大叔幹脆把西鄙、北鄙都收歸做了自己的私人封邑。隨後二十年,到了公元前722年(周平王死前兩年)時,京城大叔的勢力已經擴展到了向東兩百裏處的廩延。於是,這時候,京城大叔雄心進一步催化,著手修理京城城牆,完繕兵甲,準備戰車,補充乘卒,並和新鄭的申媽媽暗中聯絡,說好大兵車甲一到新鄭,申媽媽暗中開門獻城,把老大一舉從睡覺的床上抓起來。

一切盡在鄭莊公掌握,到了這個階段,京城大叔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滑人徹底的深淵,再不能回頭了,鄭莊公曆數京城大叔的罪惡,發出二百乘戰車,前去鳴鼓而攻之。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大叔一觸即潰,敗往一個叫共的小國,從此流亡不歸。(一說戰敗被殺。)

鄭莊公為了除掉自己弟弟,就讓他可勁兒折騰,然後再名正言順地去誅滅,這種老謀深算的把戲,後代人乃至現代人也常常臨摹,當然不是對自己的弟弟,而是不誌同道合的同事、下屬或競爭者。如果不把他養得罪惡夠一串了(所謂惡貫滿盈),那麼除掉他,會引起別人的不滿,對自己也並不好,自己也會形象受損。

接下來是如何處理叛亂者的母親,也是自己的母親,申媽媽。公私分明的鄭莊公,把剛剛失去二兒子的申媽媽打人潁城冷官,並指天設咒地說“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意思是這輩子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申媽媽沒有像封建時代宮廷政變失敗的節烈皇後那樣,把自己的脖子升到冷宮的房梁上去,她認為生命是個奇跡,好死不如賴活著,寧可過囚徒的生活。

這時候,一個有名的年輕人叫潁考叔的,是鄭國邊地小吏,打了一些野物,進獻給鄭莊公,鄭莊公留他吃飯,席間,潁考叔故意不吃麵前杯盤裏的肉。鄭莊公問:“為什麼不吃啊?”潁考叔說:“我吃過的各種好東西,也都給我媽嚐過。唯獨她還沒嚐過禦廚的肉羹。我想省下來,拿這些肉回家給她吃。”

鄭莊公仰天長歎,說:“你還有老母可以孝敬,我獨沒有。”

於是潁考叔慫恿鄭莊公與申媽媽重歸於好,然而礙於那句“不及黃泉,無相見也”的話——古人是很重視誓咒的,發的誓都被雷公爺爺錄了音,說話不算要遭劈,鄭莊公沒法出爾反爾。潁考叔就領了幾百雜役,挖地道到冷宮底下,一邊也冒了泉,讓鄭莊公從地道去和玉容憔悴的申媽媽相會(有點情人私會的意思)。

母子在黑乎乎的地道裏相見,重歸於好,並且各自賦詩留念,兒子唱的詩是“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母親唱的詩是,“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

這次潁考叔露了臉。後來小孩們念的《三字經》裏,開篇就是“潁考叔,至純孝”。兩千五百年後,到了“以孝治天下”的“我大清”,小孩們念《三字經》,開篇就是“潁考叔,至純孝”,一個古人,在兩千五百年後還被一群孩子莫名其妙地拿他的名字念來念去,也算是榮幸之至了。

鄭莊公掘地見母以後,到了同年冬天,北邊一百公裏處的衛國卻發兵打他來了。衛國始封之君是周武王的小弟弟康叔,地盤在河南北部,本是紂王的都城地區,依舊以朝歌為都城。如今傳了十一代正是衛桓公。京城大叔有個兒子,在兵敗的時候,他這兒子北上逃到衛國。衛國跟鄭國關係本來也不怎麼好,衛桓公當即在這冬天發兵南下,搶了鄭國的廩延邑,叫京城大叔的兒子住了進去。

次年,鄭莊公就北上伐衛。兩國因此更加結怨。

到了下一年,公元前720年,就是我們前麵說的,周平王駕崩了,於其在位五十年的時候。他的孫子周桓王即位,當即要免鄭莊公,鄭莊公去搶了麥子,周桓王才暫時罷休,先不免了。但是周、鄭開始交惡了。

下一年,公元前719年,鄭國北麵的衛國卻發生了宮廷政變。衛國的國君衛桓公被他弟弟公子州籲殺了(公子,就是國君的兒子)。從前的老國君衛莊公(跟鄭媽媽一樣)更喜歡小兒子州籲,於是慣得州籲很有野心,這時候,就上去把自己的大哥衛桓公殺了,自己跑上去當了國君。

這也可見,父母對子女的愛也要有輕重,既然要按傳統立長子當繼承人,就不要再寵愛二兒子,否則激發了弟弟的野心,未來跟老大相爭,可能老二也落得悲劇收場。所以,愛也要有節製。

州籲殺兄篡位以後,就想通過對外打仗來加強自己對民眾的控製。於是他抓住前兩年因為京城大叔的兒子跑到衛國,衛桓公替這兒子打鄭國,鄭國於是也報複衛國的仇怨,大做文章,準備征發老百姓扛著武器,南下去打鄭國。

州籲又想趁機討好其他諸侯。剛好,宋國跟鄭國也有不歡洽的地方。宋國在河南東部,向西一百多公裏就是鄭國(衛國在河南北部,在鄭國以北一百公裏)。宋殤公是去年即位的。去年老國君宋穆公臨死的時候,把自己的君位傳給了他大哥的兒子,該兒子即位,即是宋殤公。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宋穆公的君位,原是他大哥(宋宣公)給他的,此時傳給大哥的兒子,作為對從前大哥的感謝。宋穆公去年傳位給大哥的兒子(即宋殤公)的時候,怕自己的兒子公子馮不服氣,搶宋殤公的位置,就命令公子馮到鄭國居住,離開本國,以免搗亂。但是,眼下鄭莊公正有武裝送公子馮回國,跟(他堂哥)宋殤公搶位子的意思。

於是州籲派人告訴宋殤公:“如果你要發兵打鄭國,我們衛國正好也想去,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必能把鄭國打敗。打敗了鄭國,它就不敢妄想送什麼你堂弟公子馮回來搶君位了。”

州籲這麼做,則又是為了討好宋國,如此宋國感謝衛國,則州籲在衛國當國君(搶來的位子),有了外國宋國撐腰,就更穩當了。

以搶了大哥的位子的人幫著自己不許自己的弟弟搶我這個哥哥的位置,這本身就有點道德上的瑕疵,而且,宋殤公剛即位,他爸爸又是隔任的前國君,其家對民眾恩撫籠絡還不夠,這時就急著出去打仗,一旦打得多了,民眾難免要抱怨他。但是宋殤公不管這麼多,高高興興地答應了衛國使者。

州籲又叫上了另外兩個相好小國——陳國和蔡國。陳、蔡都在宋國南邊一百至兩百公裏的河南省東南端,是三流小國,力量弱,目前正跟衛國關係不錯。

於是,這年夏天,宋、衛、陳、蔡四國聯軍從東、北、東南三個方向殺奔河南最核心處的鄭國。大兵一到,就圍住了鄭國都城的東門。堵得鄭莊公不敢出來。聯軍一連堵了五天,隨後暫時各自撤退回國。

到了秋天,因為上次不很過癮,四國聯軍又來了,還新叫了山東南部的魯國,五國軍隊一起來。鄭莊公這次勇敢了,出東門跟五國聯兵打了一仗,結果敵人太多了,鄭國戰車前的步兵,被聯軍殺敗。聯軍有了勝名,衛國抱怨的目的、宋國震懾鄭國不許送弟弟的目的基本達到,於是也就各自撤兵回國,臨走把城外的莊稼搶了一通。估計這場戰鬥,各國都死了二十幾個人!當時的戰爭規模和殺傷程度不可高估。

卻說衛國的新君州籲,得勝後回到衛都(朝歌,今淇縣)不久,衛國人依舊討厭這個恐怖分子出身的國君。州籲就向本國一個退休老幹部石碚問計:“國人都不太認可我,怎麼辦呢?”

老幹部石碚(注意不是石蠟)也討厭州籲,就給他設了個套,說:“現在天子不喜歡鄭侯了,而正喜歡陳侯。您去陳國,請陳侯給天子遞個話,叫天子接見一下您。這樣,有天子認可了您,誰還敢對您不服氣呢?”

州籲覺得這主意好,當即拎著禮物,去陳國走後門,請陳桓公給天子遞話。不料,石碚早給陳桓公打好招呼了。州籲一到了國外,爪牙也少了,陳國人一哄而上,捉了州籲,就地正了法。石碚的兒子,是州籲的同謀犯,一直追隨州籲當狗腿子,爹怎麼勸他也不聽,這回也被逮著了。別人說算了,放了吧,給石老夫子留個後。石碚大義滅親,老臉一耷拉,派家臣跑去陳國,愣把自己的兒子也殺了。“大義滅親”的詞兒,就是從這兒來的。

鄭國年初在東門之役吃了點小虧,此時聽說州籲死了,於是次年,公元前718年,鄭國就整頓人馬,實施軍事報複,首先進攻衛國,在朝歌郊外戰敗了衛軍。隨後又報複對方四國聯軍同盟中的宋國,剛好此時宋國出兵搶了其東南鄰小國邾國(在山東南部)的一塊田地。於是鄭莊公以鄭國軍和聯絡到的邾國兵,又跟周天子桓王借了些兵,三國兵一起攻到宋都商丘,攻破外城郭門,殺人郭內(內外城之間)。

宋殤公連忙向東邊的魯國(山東南部曲阜)求救。宋國跟魯國關係不錯,在去年第二次的五國聯兵打鄭國東門的時候,魯國也跟著去了。魯隱公當即要發兵救宋,同時又問了宋國使者一句:“現在鄭國兵殺到哪兒了?”

使者說:“還沒到國都。”

一下子把魯隱公氣著了。首先說這是假話,其次這樣說,等於我們魯國去,給宋國帶來的恩德不大。而如果實話實說,侵略軍都進了城了,宋國都要亡了,我們魯國去,對宋國有再造之恩,恩重如山,宋國必須搖著尾巴好好感謝我們。但是這使者瞎說,故意抹殺魯國的作用,魯隱公能不生氣嗎!魯國是周公的兒子傳下來的諸侯,特好禮,特好麵子(當然,宋國是商朝遺民被封成的諸侯,也自恃老大,特好麵子,所以故意不說國家已經很慘,全求著你們魯國),魯隱公則更好麵子,於是對宋國使者發怒說:“你們國君叫我與他同恤社稷之難,可是我問你這使者,你卻說敵人還沒到國都,這就不是寡人所敢管的了!”

意思是,既然沒到國都,那就不是社稷之難,我也就不用去救了。於是拒絕了宋國使者所請。本來是打算同意的。使者麵紅耳赤地回去了。魯、宋關係出現好大裂痕。

那邊,鄭聯軍也撤兵回國了。冬季,宋殤公當即報複鄭國(也不知道誰報複誰了),發兵圍攻鄭國長葛。

鄭莊公見魯、宋關係有了裂痕,而宋國是離自己近的頭號威脅,雖然五國聯軍伐鄭東門時,魯也是其中一家,但鄭莊公明白輕重,善於變通,當即派使者聯絡魯國,跟魯國講和,兩國結為盟好。與東方相對的大國魯結盟,使得鄭有了遠交近攻的便宜,是個很重要的轉折。

下一年,公元前717年,鄭莊公覺得五國伐鄭聯軍中的陳國還沒有報複到,於是親自帶兵攻陳(河南省東南部,都城淮陽),戰敗陳軍,大搶了東西。而宋國則拔取鄭國長葛。次年,鄭莊公提議與陳國也議和。陳國敗掉之餘,隻好接受。於是鄭國與陳國取平,重歸於好。這時候,宋、衛、蔡就成為鄭國主要的敵國了。

同年秋,魯國覺得上次沒出兵救宋國,跟宋國發生隔閡不好,於是就想討好一下宋國。前年的時候,鄭、邾、周聯兵打入宋國都城郭城內,宋隨即按照“禮數”去圍攻和拔取了鄭國長葛,算是報複了鄭國,但一直還沒報複邾國,於是,魯國隱公就在這年秋天親自帶兵討伐了一下邾國,算是替宋國討邾,以此討好宋國。

兩年後,公元前714年,鄭國又去打宋國,但是因為是一對一地打,沒有優勢,無功而返。

按常規,宋國挨了打,應該向自己的友好國家通告,表示沒有把自己的同盟當外人,但是宋殤公還怨著魯國,就不派出使者向魯國通告。魯隱公大怒,本來還有跟宋國恢複友好的可能,這時候說道:“宋國是不把我當朋友了,挨了打也不告訴我了。我上次沒有發兵救他,因為他使者亂說,我怕他怨我,所以前年替他主動討伐了跟他作對的邾國,可是他現在還不搭理我,挨了打也不告訴我,這是還怨著我呢!不想再跟我好了。那好,我宣布,徹底斷交,以後不許宋國使者入境!”

宋國就這樣因為自大和愛賭氣,失去了一個強援。

次年,公元前713年,鄭國和魯國約好,又做工作聯係了齊國,一起從西、東兩個方向夾擊宋國。魯軍前進途中戰敗宋軍,鄭國則趁機在西麵奪得宋國兩城。鄭莊公當即把這倆城送給魯國,以此討好“遠交”的這個盟友。

隨即鄭莊公攻入商丘郊外。宋國慌忙向衛國招手(前五國聯軍中的),宋、衛合兵一處,反倒趁著鄭國國內空虛,殺人鄭國,欲進攻戴城。不過攻城不是太容易的事,於是又喊來了上次五國同盟(宋、衛、陳、蔡、魯)中的蔡國,三兵合一,拔取戴城。鄭莊公慌忙從宋郊回軍,來救戴城,在城下跟三國聯軍開了一仗。按理說,三國應該能打得過一國,但是蔡國嫌自己被喊來得晚,你們宋、衛要攻堅城的時候才喊我,是拿我當炮灰啊,沒把我當自家人啊。於是有怨氣而不配合。於是三國聯軍被殺得一敗塗地,士卒全被鄭莊公俘虜。

鄭莊公得意洋洋,獨自擊敗中原的宋、衛、蔡三國,很有一點河南賽區預選賽小組奪冠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