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舜嫁到了堯帝家。結婚禮儀上的一切費用、新婚之後的各種奢侈家什,全都由女方包攬了,舜隻負責出自己一個人就行了。這不是做夢吧!
六
幾天以後的一個清晨,山東菏澤以南這個小村落的農田裏,正在除草的象弟弟突然看見幾輛漂亮的牛車駛來。他疑惑地站直了身子:“是哪兒來的貴人,專程到這個窮鄉僻壤來呢?”
車隊駛到他麵前就停住了,走出九位公子:“我們是堯帝的兒子,護送妹妹們來的,那邊是不是舜的老家屋子?”
“這裏沒有叫舜的人。”象弟弟惶恐地迎上去。
“就是長著兩個瞳孔的,他以前叫重華。”
“啊!那是我哥,不過他已經被我打跑了。”
“象弟……是咱爸把我打跑的!”舜笑著從後麵的車子過來了,主動向弟弟行了個禮。象弟弟驀然大驚,想不到哥哥還活著。哥哥穿著堯帝贈送的細葛布衣,身後還跟著堯帝給的大群牛羊,咩咩哞哞,這陣勢令迷惑不解的象弟弟有點怯場,趕緊不由自主也學樣還了個禮。等大哥介紹了自己的豔遇經曆,看見大哥——和武大郎身材相當——卻娶到了豔壓群芳的兩個潘金蓮,象弟弟心中又急又妒,好像一粒沙子進了蚌的殼子裏,好不自在。
舜領著娥皇和女英到了家,一件件地把絲帛啊、銅鏡啊、昭華之玉佩啊這些奢侈品搬進家裏,恭敬地送給爹媽。娥皇和女英不因為出身高貴而表現傲慢,對公婆以及象弟弟很有禮貌。隨後,她們的九個公子哥哥告辭,告辭卻並不真走,而是散到舜家附近住下,像特務那樣觀察舜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夏日的夕陽雨夜,農村沒有什麼娛樂,娥皇就把堯帝爸爸送的那把琴拿出來彈奏,琴聲如泣如訴,如夢如煙。伴著淙淙琴聲,女英在一旁扭著腰肢聯翩起舞。舜沒有什麼音樂細胞,就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聲的長嘯,振動著屋外的簧竹(起到了很好的防狼作用)。
瞎老頭瞽叟,卻是個音樂愛好者,眼睛差的人耳朵敏銳,據說他在五弦瑟的基礎上做了十五弦瑟,還模仿山林溪穀之聲而作歌。聽著娥皇撥來的一款款琴聲,如清泉淙淙,如絮語呢喃,如春蠶吐絲,如孤雁盤旋……瞎老頭聽得落下淚來。象弟弟則被女英妹妹天真原始的縱情舞姿打動得砰砰心跳,胸中籠罩上濃鬱的苦悶。他多想和這樣的野蠻女友在野菊花的叢中抱著,歡快地打滾。象弟弟偷咽了一大口口水。而瞽叟也在咽口水,很想把兒媳婦的琴據為己有。
次日,堯帝派人又送來糧食,還造了一個糧囤。舜成了闊人。後媽看見舜暴發起來,也嫉妒得不行,眼睛血紅血紅,變本加厲地向丈夫汙蔑舜,說麵子上輸給了親家。瞽叟大為羞惱,可又拿不出糧食,擺不起闊,於是讓舜上去給糧屯頂子加塗一層泥巴,幹活去!
舜滿口答應,回去告訴了娥皇和女英:“我爸爸很頑固,我後媽是個大嗓門,我弟弟心氣很傲,總不服我。三個都不是好惹的。不過我還是要聽我爸的話,和完泥我就上去。”
娥皇看他果真孝順,點點頭說:“聽爹的話是應該的,隻是今天熱,你幹活時要戴兩頂鬥笠防曬。”舜聽了,覺得有些奇怪:“一頂鬥笠難道不夠嗎?要兩頂有什麼用呢?”娥皇和女英笑著告訴他說:“現在不要問,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舜就糊裏糊塗地戴上兩頂鬥笠爬上糧倉頂,給茅草頂塗防雨的泥巴。
正在塗呢,下麵卻突然燃起了烈焰。大火被風抽打著,好似喝醉了的紅色妖精,越長越高。舜大喊救火,嗓子都喊啞了,隻有他的兩個媳婦跑了出來,衝他比劃著腦袋。舜大悟,趕緊摘下鬥笠,一手舉著一個,加兩步助跑,騰空一躍,利用自己的初速度,在火焰衝起的上升熱氣流承載下,做較為緩慢的拋物線飛行,搖搖晃晃地在空氣中下滑了六秒鍾之後而觸地。並且借助他的屁股實現了軟著陸——舜成為人類曆史上第一個“滑翔飛行傘”的冒險嚐試者,仗著身材矮胖,勉強沒有摔死。但兩隻後腿出現大麵積軟骨組織挫傷,盆骨外位骨折,右手臂裂傷,外帶鼻青臉腫。
舜被倆夫人架著,拖離試驗現場,滿頭痛汗回家臥床。說是臥床,其實是臥地上,地上鋪著輕軟的獸皮,能卷藏,還能隔絕地上的濕氣,是理想的寢具,上麵再加上絲麻的被褥,就非常舒服了,優點是睡覺不會摔地上。
舜大難不死,把傷養好,瞽叟又生一計,叫來舜說:“最近旱情很嚴重啊,咱們離河遠,取水不方便,你給家打口井吧!”舜又滿口答應,挖井的時候留了心眼,從井壁上橫挖了一個地道,留作後路,可以開口於遠處的地麵。等井不斷加深,水終於明晃晃地湧出井底了,倒映著井口瞽叟和象的腦袋。
象悄悄地說:“爸,可以了。我們送大哥上天吧。”兩人於是一起使勁,把預備好的大石頭砸進井內,撲通撲通——好一陣折騰,終於沒有任何聲音了。瞽叟和象大喜,飛跑著告訴親媽:“舜已經死了。老大歸天了!”
象樂不可支地說:“阿爹,阿媽,主意可全是我出的,所以舜的產業應該由我來分。老人愛財寶,年輕人愛聲色,堯的兩個女兒歸我,牛羊、糧倉和琴全給你們好了。”全家果然皆大歡喜。象弟弟於是得意洋洋地到舜的屋裏去,卻發現娥皇和女英早都跑了。象隻好改要了娥皇那把琴,抱著琴美滋滋地彈起來。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象放下琴,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在門口響起了:“象弟弟倒是繼續彈哪,很有爹的音樂風格啊,比我強。”看見土頭土腦的舜詐屍了,象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攏,好不容易才蹦出一句話:“大哥,剛才你的井意外地塌了,我和爹媽正擔心你呢,心思愁悶,才彈琴遣懷啊!”舜微笑著:“是啊,你們對我真好!好在我回來了,你們可以放心了。”再往後,家庭內部就安靜多了。
娥皇和女英跑到定陶,把情報彙報給堯帝:“舜這個人嚴守人子之道,孝順老爹,慈愛兄弟,都是我們親眼所見。他明明知道家人想暗算他,但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不忤逆爹媽指令。當陰謀暴露並被粉碎以後,舜不但口無怨言,反倒侍奉父母更加恭謹,對弟弟更加關愛。”女英也在一旁使勁點頭。
這時候,另外九個特務也回來了,證實了妹妹們的說法。並且堯帝驚訝地發現,九個兒子們的德行通過跟舜的短期接觸,都產生了明顯進步,特別是對老爹變得唯命是從、格外恭敬。堯帝十分滿意:善於當兒子的人,想來也善於當女婿吧,會俯首帖耳於我吧。於是派人把舜從老家接回來,進行抬舉,讓他到傳達室工作,並進一步接受考察。[注釋20]
舜在傳達室的工作主要是接待群眾信訪,這是因為堯帝很仁義,擔心黎民冤情不能上達,所以設立誹謗之木、敢諫之鼓,鼓勵群眾提意見。所謂誹謗之木,就是在傳達室門口立一個木板,人們可以在上邊自由留言,給堯帝提意見,類似意見箱,議論政令得失,提出合理化建議——這就叫誹謗。堯帝知道,你不讓他誹謗,他就在肚子裏腹誹,還不如讓他說出來呢。群眾直接上訪也可以,去傳達室敲“敢諫之鼓”,就是後代擊鼓鳴冤的起源。
舜在傳達室等待群眾上訪,一邊接受嶽父考察。嶽父又把兩個女特務派來跟他睡覺(娥皇、女英),三人一起激情燃燒歲月。在燃燒的過程中產生了感情,倆特務變得胳膊肘往外拐,跟老爹離了心,開始處處向著舜,把老爹各種用於考察舜的難題,破獲了以後教給舜去應對,變成了舜的反間諜。於是舜在禮儀考試、實習輪調等方麵順利過關,還通過了神的考試——舜在充滿烈風疾雨的原始森林中穿行而不被虎狼吃掉、毒蛇咬死,最終披林而出。當時人認為神會派老虎咬死品德不端的人,所以你如果在那時候千萬不要被老虎咬了,否則精神和肉體上都痛苦。
舜終於獲得了堯帝無以複加的信任和喜愛,並代表堯帝出巡四方。幾個月後舜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堯帝關切地問起他的所見所聞。舜皺著眉頭回答說:“說實話,現在的情況可不怎麼好啊,根據傳達室的民意上訪以及我的外出調研,我發現,賢能的人都沒有得到任用,凶頑的人掌握著權力,這樣下去很危險。”
堯帝連忙追問凶人。舜說:“神農氏炎帝的後裔共工殘暴凶狠,喜歡假惺惺地奉承別人,對自己文過飾非,人稱‘窮奇’,是個小人。黃帝的後代讙兜,為人糊塗,不分好惡,人稱‘渾沌’,是個糊塗蛋。蚩尤的後代三苗,貪財好利,飲食沒有節度,人稱‘饕餮’,光浪費糧食。顓頊帝的後代鯀,為人頑固不化,不講道理,人稱‘檮杌’,他把水治得越來越大。如今天下洪水不息,百姓怨氣衝天,作為封疆大吏,這四人要負主要責任。我以為,盡速懲辦這四個人,以息怒上蒼,天下可治。”
堯帝聽了,長歎道:“不是我不想驅逐他們,實在是因為他們都是高幹子弟,長輩曾經立過功勞或者有權有勢啊。不過現在你既然說了,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於是舜宣布:共工流放到北方的幽州,灌兜流放到南方的崇山,三苗流放到西方的三危,鯀流放到山東的羽山。這些地方雖然荒遠,但天廣地闊,你們去了可以大有作為。希望好好鍛煉,積極宣播文明,開發當地民智,抵禦四方蠻夷。
共工和讙兜帶著部族老老實實地走了。舜又趕到抗洪搶險指揮部,將鯀捆了起來送到了山東。三苗卻心有不甘,作為蚩尤的嫡係部族,三苗本來就對華夏族抱有敵意,他們現在已經被壓製到河南西部地區,不想再往更偏遠的地方走了,於是調動本部族戰士,企圖發動叛亂。舜接受堯帝的委任,全權出去鎮壓,開赴河南西部的丹江兩岸,與三苗作戰。戰鬥打得驚天動地,雙方流血淌成小溪。幾場戰鬥下來,三苗慘死的一堆堆血肉之軀終於沒能攔住失敗的命運,從此被驅殺出中原,去了湖北地區,再也沒有回來,直到今天。
舜驅逐了窺伺中原的三苗勢力,趕跑了共工、罐兜、鯀這些華夏族的老牌部族,然後立即開始大量安插自己的東夷族親信,好些來自東夷族的老鄉、戰友和能人進入“政府”,比如伯益、皋陶、子契、伯夷、夔,都是舜的鐵哥們——從舜耕種曆山的時候就開始來往了,後麵打魚、燒陶,同吃同遊一起過來的。
很快,東夷族的精英在堯帝本就規模很小的“政府班子”中占去的席足夠與華夏人分庭抗禮了,並且這些華夏之人也被舜重新洗牌。舜以推薦賢人為名,親手提拔了十六個號稱品德高尚、才華出眾但一直不被堯帝所感冒的黃帝後裔,號稱八愷、八元,分掌國家的根本命脈——農業與教化。這些感恩戴德的華夏族新貴,與東夷雞犬升天者,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忠心耿耿地替舜吆喝,是舜的私人班子。
到這時候,堯帝才發現身邊的忠實戰友就剩自己的兒子丹朱了,可丹朱是個不上進的公子哥,喜歡無水行舟、朋淫於家,就是在旱地上飆船,跟一幫小貴族在家搞內衣聚會,根本幫不上堯。堯帝心亂如麻,形單影隻,燭光透影,玉容憔悴,再想招呼共工、讙兜他們回來幫忙,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天下的滔天洪水,此時鬧得更厲害了。
七
堯帝被自己親手提拔和寵信的女婿所架空,失去實權,淪落為窗邊族,內心寂寞抓狂,懊喪苦悶。所謂窗邊族,就是別人開會的時候,他站在窗邊上假裝看風景,不許參加討論。可堯帝這時候身體還硬朗,閑不住,就駕車到外麵排遣憂情。他在潁水北岸的箕山腳下,遇上了一個品行端正的高人叫許由。堯帝就假裝慷慨,要把天下讓給許由:“許先生啊,你在民間很有影響力。我坐在帝位上,裝扮神主,屍位素餐,我真難受啊。請允許我把天下交給你治理吧。”
許由心想,這不是讓我替你去坐針氈嗎,再說你想轉讓,舜不簽字,也不能生效啊。偃鼠飲河,不過滿腹;鷦鷯巢林,不過一枝。我還是圖清淨吧。現在天下治理得很好,我就不要越俎代庖了。(成語“越俎代庖”,炊事員罷工了,神父不要下廚房頂替他,意思是各人有各人的定位。)說完許由轉身就跑。[注釋21]
堯見對方沒有興趣,隻好悻悻返回了。
堯帝總跑到外麵酸溜溜地講話,喊著要把天下轉讓給別人,言下之意是舜逼得他沒事幹了。這就像父母抱怨兒子不孝,總嚷嚷著要住進養老院似的。舜覺得,由著堯帝出去亂嚷,造成輿論對自己不利,豈不反受其害。於是,舜發動政變,囚禁了堯帝。太子丹朱也被擋在堯帝的宮室外麵,不許父子見麵。舜於是即天子之位。[注釋22]
舜擔心堯帝的支持者陰謀複辟,於是離開堯帝經營的定陶地區,向西五百公裏越過中原,到河南西北部與山西西南部交界的地方,就是黃河大拐彎處的蒲阪落腳。這裏也是華夏族挺進中原的咽喉,舜挺進至此(一如堯挺進到定陶),也是為了全麵控製華夏族。東夷族人隨後跟進,在舜的腳步後麵,移民填充了河南省的中原大地,這在考古上表現為黑陶向西傳入中原。
舜在自己的新都蒲阪(現在的山西西南角永濟地區),感覺安全多了。堯帝的兒子丹朱則被留在可憐的定陶,不過舜很放心,因為定陶在山東西部,被東夷族嚴密包圍著呢,丹朱不可能在那裏興風作浪。事實也的確如此,丹朱從此在史書上銷聲匿跡,直到一千五百年後,有一個倒爺來到定陶,以這裏為根據地倒騰天下的貨物而發了大財,這人就因定陶的丹朱之故,自稱為“陶朱公”——即西施的男朋友範蠡先生是也。
堯帝軟禁在蒲阪,完全處於與世隔絕的退休狀態,不過舜還是請他出來做了最後一次秀,叫作禪讓秀。在一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吉祥日子,嶽父帶著麵色冷傲的女婿,心情激動地率領政府班子成員,一起來到西側黃河邊上,看見滾滾黃河卷走榮耀與繁華,拐彎之後向中原急速淌去(這裏後來建造了鸛雀樓,樓上題有名詩“白日依山盡,黃河人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就是寫這黃河大拐彎的宏景,在山西永濟縣)。[注釋23]
黃河邊已經築起了高壇,神職人員正在作法,邀請天神入席。堯帝做了最後一次告別發言,總結了自己工作中的成就與不足,指定舜為天下之主,號為舜帝,然後把玉璧和牛羊沉在河裏,以取信於鬼神。堯帝完成了這個儀式,變得隻剩一身疲憊。他心中期待的莫名其妙的東西,如今和期待一樣變得縹緲虛無。對於堯帝來講,也許這時候最大的心願,是找到定陶郊外那幾個野老,一起扔出歡快的棒子,打古代的擊壤“保齡球”。
堯帝的優點在於仁,缺點也在於過於仁讓,特別是到了晚年,縱容得華夏老牌家族“四凶”貪僻虐民,成為天下千夫所指,而堯不能去之。“八愷八元”的賢人,堯卻不能進用。舜則敢於挑戰強勢者,力主促成了驅逐“四凶”,表現出的剛猛氣度,使得天下額手相慶,僅此一條就足以獲得天下人的謳歌和擁戴。舜之取代堯,真是大勢所趨。
後來,堯帝就在曆史上消失了,大約是自然死亡或者鬱鬱而終。據說,他死後大舜還是很傷悲的,喝粥的時候就會在依稀的粥影裏看見嶽父堯帝的麵龐,對著牆壁又會看見堯帝的笑貌身形。大約舜對於嶽父堯帝還是有感情的。
歸根結底堯帝是被洪水擊敗的,在生產力水平低下的當時,長年累月、曠古未聞的洪水足以摧毀國民經濟,一並拖垮他的“政府”。堯帝抗災乏力,極大損害了他的權威。舜所以能崛起,撇開其個人能力和手段之外,最重要的是中華需要一個強勢領袖來重建帝國的信心。
舜也明白這一點,他是一個鐵腕人物,與仁義的堯帝形成鮮明對比,上台以後就刷新政治,讓自己燒陶時的助理——皋陶製定刑罰。宣布了五種大刑:刺臉、割鼻、殘足、割生殖器、殺頭。不過,如果肯交錢贖罪的話,可以酌情減免。還有小鞭子抽,也是大家樂於選擇的替代性懲罰。除了任命皋陶為“高級法院院長”(士)以外,舜還發號施令,任命華夏人後稷為“農業部長”,東夷人子契為“文教部長”(司徒),華夏人大禹為“水利部長”(司空),東夷人垂為“工業部長”(共工),東夷人伯益為“林業部長兼畜牧局局長”(虞人),東夷人伯夷為“工會主席主抓祭祀典禮和意識形態”,東夷人夔為“歌舞團團長主抓音樂”,龍先生則做“納言”,在傳達室接待上訪和群眾意見——這是從前舜幹過的差事啊。羲先生、和先生世代在管理天文曆法,他們的四個兒子接替了長輩的工作。
舜的行政組織比起堯帝時代要完備許多了,此外還有十二牧,據說是十二個地方長官。舜規定,每三年考核一次,決定人員升降。另外,需要注意在這個班子成員中,大禹、子契、後稷、伯益分別成為了後來夏、商、周、秦四個朝代的祖宗先人,我們把他們合成為中國古代的F4——forefather4,這四個朝代也是中國曆史上真正有著顯赫的貴族血胤的古老家族所締造統治的,再以後的漢唐宋明,都是戰國以後布衣崛起而相繼建立的王朝。
舜的政策得力,威服了天下人,舜彈著五弦之琴,唱著《南風》之歌,旁人吹著他創製的簫,跳著《九韶》的舞蹈,舜自己作詞唱道:“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賢人都歸附他,萬民都讚譽他,丈夫女子,無不大悅,連下雨下得都很有規律,五天刮一次風,十天下一次雨,風也吹得溫柔拂麵,不敢抽打枝條,這個熙熙盛世被後人形容為“五日一風,十日一雨,風不鳴條,雨不破塊”。真是好哇!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服氣,前“水利部部長”四凶之中的鯀就還在張羅著搶舜的位子。鯀雖然早已被解除了“抗洪搶險總指揮”的職務,下放到山東南部的郯地鍛煉。但鯀的那股堵水的頑固勁兒卻沒有改,他說:“舜是一個匹夫,堯帝把天下政事讓給他,不祥啊!讓他還不如讓我呐!”意思是說舜是老百姓出身,而我是貴族來的,憑什麼輪到舜?鯀準備鬧獨立,跟中央的舜對抗。舜招他也不去,而是四處遊蕩,給舜製造混亂,為堯帝搖旗呐喊。
於是他修了一個仿佛猛獸犄角堆列在一起那樣堅固的城。鯀這個人堵水沒堵好,修城卻是專家,他借鑒填土築堤的辦法,采用版築法修城。鯀是造城的先驅,但未必是第一人,從考古上看,從五千年前的黃帝時代到四千一百年前的堯舜時期,一千年間,中國大地上零星出現的城邑有三十幾個,但都很小,才一兩百米見方,最大也隻有五百米邊長——這更應該叫作土圍子,但它畢竟有夯土的城圍。[注釋24]
鯀在山東搞獨立,據城自守,舜不搞婦人之仁,使用強力手段,以正討逆,用武力解決了鯀的苦惱,把鯀抓住捆了起來,把他從自負可以保命的城裏拖了出來,殺死在羽山。為了深刻教育類似鯀這樣的異己,舜把鯀在羽山祭台上殺得非常慢條斯理、觸目驚心,使用了現代化的吳刀,肢解了鯀的body——從而起到了活廣告的作用。
鯀在吳刀的切割下痛叫聲聲,於是天下再沒有人敢說不傳天下給舜了。[注釋25]
當然,鯀還是有人緣的——堯帝也有人緣,堯帝駕崩時,百姓哭之如喪考妣,舜不得不順應民意,下令全國三年不得奏樂,以示對他嶽父的悼念——鯀在民間就變成了“普羅米修斯”似的英雄人物,他的死法被改編成了這樣: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