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燈沒開,小翠在黑暗中心神不寧地來回走動著,她一會兒走到樓梯口,抬頭朝樓上看,一會兒又走到窗前,望著屋外的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歎氣。天氣這樣惡劣,她替在外麵警戒的王棟捏著一把汗。

自從發生盼盼突闖三樓工作間那事後,白瑞軒就對警戒措施進行了調整,每當開機時,王棟、小翠要分別在不同的位置上。

小翠望著黑茫茫的雨夜,心頭的焦躁一陣強似一陣。突然,一道閃電將客廳照得通亮,緊接著響起一聲炸雷。這個炸雷,使小翠感到整個房屋都在搖晃。隨即,她聽到從二樓傳來嘉玉驚恐的哭叫聲。小翠急忙朝樓上跑,邊跑邊開廊上的壁燈,卻發現電已停。

此刻,日本陸軍特務機關電偵車上的信號鎖定儀,眼看就要鎖定電台信號所在的具體位置。井上太郎和盼盼望著那個儀器,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一聲炸雷響起,英租界頓時一片黑暗。

電偵車上信號鎖定儀的指示針,像氣球猛然被紮,刷地一下回到原點!

井上太郎望著那個儀器,氣急敗壞地問身邊的技偵員怎麼回事。技偵員說可能是剛才那個炸雷,造成的轄區停電所至。

井上太郎一拳砸在電偵車的車皮上,惡狠狠地罵道:“八格,這雷來得可真是時候,要煮熟的鴨子,又讓它飛了。”

車上的工作人員望著惱羞成怒井上太郎,正襟危坐,噤若寒蟬。

他們在雨中又等了半個多小時,英租界依舊一片黑暗。井上太郎無奈地揮揮手,命令手下撤。

黑暗中,白瑞軒、汪一琛、王棟三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良久才分開。盡管他們看不見彼此臉上的表情,但從每個人的聲音中,能感受到那種掩飾不住的興奮。

白瑞軒說:“這份電報太重要了!中央要求盡快讓這份電報內容見報,讓全國同胞認清漢奸的嘴臉。”

王棟難以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說:“今天開機時間這麼久,我在外邊真是要急死了。”

白瑞軒由衷地讚歎說:“多虧你嫂子現在技術過硬,記錄也快,否則,那個炸雷到來之前,還真不一定接收完報文。哎,你說巧不巧,我們剛收完最後一組數碼,那個炸雷就響了,隨之電也停了。”

“老大爺有眼,在用它的法力幫助我們!”王棟難抑內心的喜悅,對汪一琛耍起貧嘴來,“嫂子大人,回頭也教教我摁那個小玩意唄,你要答應收我這個徒弟,我現在就給你磕頭。”說著還真要跪下。

白瑞軒一把拽住王棟,順勢在他肩上擂了一拳,說:“你小子發什麼神經!”

“拜師不都要磕頭嘛!”王棟認真地說。

汪一琛咯咯笑起來。然後,故意拿捏著嗓子,模仿西遊記中唐僧的口吻,說:“你這個徒弟我收下,磕頭就免啦,咱共產黨人不興這一套。”

白瑞軒抬臉朝大雨傾盆的黑夜望去,半晌才收回視線,對王棟說:“王棟,你還得辛苦一趟,馬上把剛才收到的報文,分別送到《津報》《海報》《河報》三家報館,交給當值的編輯‘項延寶’。”

“三家報館的編輯都叫‘項延寶’?”話一落地,王棟猛地意識到什麼,連忙說,“哦,明白了。”

“項延寶”意謂“向往延安寶塔”,是上級安插在《津報》《晚報》《海河報》的中共黨員。這三個字是聯絡暗號,特殊情況下才啟用。

白瑞軒會意地笑了笑。王棟忽然想起什麼,說:“剛才光顧高興了,差點忘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白瑞軒、汪一琛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

“剛才我在外邊警戒,看到一輛挺奇怪的車,離我們公館百八十米的樣子,剛想進樓報信,那個炸雷響起,沒過多久,那輛車就開走了。”

白瑞軒在黑暗中點點頭,沉思了一會,他轉向妻子,說:“一琛,你去歇著吧,我將報文謄完了就上去。”

汪一琛要幫著一起謄。白瑞軒說:“就三份,我和王棟很快就會謄完。這兩天你必須好好休息,因為另有一項重要任務,需要你去完成:去趟楊柳青。”說著,雙手搭在妻子的肩頭,用力按了按。

汪一琛在黑暗默默地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