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學人軼事(三)(2 / 3)

起潛先生在給我寫的《燕京鄉土記》序中說:

昔我家頡剛教授在廣州中山大學提倡民俗之研究,研究關於民間流傳之信仰、習俗、故事、歌謠、諺語等,嚐主編《民俗周刊》,亦是專門之學,豈可以識小視之。

手頭有一本重印的《妙峰山》,當時在北京大學研究所工作的頡剛先生、容庚、容肇祖、江紹原、孫伏園諸先生去妙峰山廟會上作調查,寫下這些報告,並在京報上發表,引起社會注意。後來出版了這本書,序中說:“我們這件工作總算搶到了一些進香的事實,保存了這二百數十年來的盛烈的餘影!”今日重閱,想象見之,感謝先生了。

八道灣老屋

讀《知堂回想錄》,前麵有一張北京八道灣十一號周宅院子的照片,可惜隻照了三間屋子。這裏原是有三十來間房子的大院子,按北京老話說,是“大宅門”。

這所房子是民國八年八月間,周大先生親手買的,原房主姓羅,房價是三千五百元銀元,外加中傭銀元一百七十五元。

當年北京買所房子,也是件不容易的事,不但要有錢,而且還要花點辛苦。有時看了許多所,也不一定看準一所。而且還要先托熟朋友,輾轉找“房牙子”。即使如此,到實地一看,也不一定就能馬上拍板。查《魯迅日記》,在買定八道灣房屋之前,曾到報子街、鐵匠胡同、辟才胡同、蔣街口、護國寺等處看過房,都不中意,由二月到七月,奔波了半年,才看中八道灣的房子。

一般買房看房子,先看中房子,然後再談價錢,買賣雙方直接談的也有,但很少,除非是熟朋友、自己人。一般都通過中人,即“房牙子”來講價錢。講時,在買賣雙方之間,不用嘴說,隻用捅袖子的方式秘密進行。當時,大家都穿長袍子,袖子很長,遮著手,房牙子把手伸給買主,在袖筒中把拇指、中指、二拇指並在一齊,伸給買主握著,說道:“人家要這個整”;又把中指和姆指絞起來給買主握著,說道:“這個零兒。”這就意味著整數是七,零頭是五,或是七千五,或是七百五等。同樣買主還價,“咱們隻能出這個整,這個零”。也用這種方式進行。中人和賣主商量:“人家隻出這個整,這個零。”也是這樣捅袖子。由二拇指算,伸一指是一,伸二指是二,直到四,五前麵已說,拇指與二拇指並是六,再並中指是七,拇指、二拇指分開是八,二拇指一勾為九。如果自己不會這一套,可由要好朋友幫助洽談,八道灣房屋就是教育部徐吉軒先生幫助買的。自然價錢不會一次當麵談妥。這就要房牙子兩頭再奔波洽談了。如果不當著買賣兩方的麵,就不必用捅袖子的秘密方式,隻要口頭講就可以了。

價錢和條件談妥,然後由買主在飯莊子訂一桌席,買賣雙方及中人和幫忙的朋友都來,立草約,交契紙,交價款,或全部、或一半。付中人傭金、房價百分之五,買主出三成,賣主出二成,所謂“成三破二”,全部傭金分十份,買賣雙方再各扣一份,給家中傭人或親友,謂之“門裏一份,門外一份”。八道灣房價三千五,故傭金一百七十五元。

北京當年,買到一所大房子,成交後,立約過契,照例要在大小飯莊子中辦理,而且照例是買家出錢請客。買八道灣的房子,按《魯迅日記》所記,是在宣武門外南半截胡同廣和居請的客。過契過款,第一,先交房價二分之一,一千七百五十元大洋,再加一百七十五元中費,一共一千九百二十五元。如果連酒菜錢算上,周大先生這天開支,將近二千元,這在當時已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付鈔票還方便,要付現大洋,一般五十元一劄,要足足四十劄,其重是以每枚庫平七錢二計算,要足足老秤九十斤,以周大先生的力氣,是拿不動的。當時自然也有人幫助拿錢,不過日記中未寫明,不好瞎說了。

置三四千價值的產業,在當年的北京,雖不算大,也不算小了。因而立約、過款、交契等等,酒席也總得像個樣子,館子也總得在有點名氣的飯莊子裏。至於廣和居,那是名聞中外的,雖然在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裏,地方也不大,但卻是百年老店,在清末連慶親王、軍機大臣張之洞都愛光顧這家館子,認為是風流韻事。在這點上,十幾層樓的北京飯店恐怕也比不上它。不過買八道灣房子在此請客,也並非完全因為它有名,更重要的原因是離紹興縣館近在咫尺,當時周大先生(魯迅)、周二先生(知堂)都住紹興縣館中啊。

買八道灣房屋,共過款三次,除第一次外,第二次付款四百,收房九間,第三次付清,全部收房。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北京當年買房,都是買人家的老房,並非是像現在的高層樓宇,專門造了出賣的。人家的老房,賣時並非空房,還住著人家,大房子尤其如此。買主要等房子騰空之後,才能把房子陸續收回。所以不一次付清錢,要等陸續拿到空房,才把房價付清,如原來有出租的房客,也要由賣房的人付一些搬家費用,使得他們能另外租房,早日搬家。

八道灣房子原是西北城老北京人的老式房屋,原來一般連玻璃窗也沒有,更不要說什麼自來水、電話等設備了。八道灣房子買來後,還要到巡警分駐所及其他機關稅契,即交錢辦房契過戶手續,還要修理、裱糊、裝玻璃窗、裝自來水等,一總也花了幾百元錢。所以八道灣十一號周宅房產的總價值當年約是四千銀元之數。

民國八年還是北洋政府時期,北京的官吏很多,買好房子的人不少,房價也是比較高的。八道灣在西北城,地點差些,所以房子賣不上價錢,這所大房子也隻三千五百元,在當時說來,價值是不算貴的。

北京舊時代東西北城的房子,有不少都是大格局。臨街先是車門,進來約有半畝大長方形的一塊空地,是停車場,當年坐騾拉轎車,可停好幾輛大鞍車。空場北麵才是正式大門,大門裏是一宅分為兩院,有垂花門,或月亮門的大四合院子。八道灣的房子就是這種格局。而且還有跨院、後院。在西北角是跨院,跨院往東,有一大排北屋,開間很大,每三間一組,中間開門。偏東兩組成一排,西麵則高出一些,連西邊的西屋成一跨院。這排房子在過去是正院圍房,自從成了“周宅”之後,這排房子卻十分重要了。

中間三間,正斜對著通往前院的過道,外麵看上去,原是三間北京老式房屋,花格木窗,中間風門,似乎一拉開就是一明兩暗,兩邊隔扇的北屋,但是不是。這裏麵左手一間,完全改裝成日本式,外裝障子,裏麵是榻榻米。障子就是紙糊的木製拉門,就是人境廬主人黃遵憲《日本雜事詩》注中所說的:“室皆離尺許,以木為板,借以莞席……下承以槽,隨意開闔,四麵皆然,宜夏而不宜冬也。”不過黃遵憲所說的是純日本式的,而周宅的日式房屋,倒是改造的,是中日合璧式的。

北方的老式房屋,靠山牆由窗前到後牆盤的炕,叫“順山大炕”,即房間進深多少,這炕便有多長。周宅這間日本式房屋,大約有一丈二尺長,九尺闊,按日本計算方法,大約是六疊席吧。推開障子,上去就是六疊席的榻榻米的日式房間。所不同的,下了榻榻米,不是日式玄關,卻是兩間中國老式的大方磚地,還有半段木隔扇、靠牆都擺著大書架的書房。黃遵憲詩注中所說的“宜夏不宜冬也”,在這裏是不存在的,冬天外屋生了大洋爐子,這間北京式老屋中的日式房屋,也隻不過是帶有暖閣的一條順山大炕而已,不但溫暖,而且擋風。這便是當年周二先生的一所住室。

八道灣十一號周宅,裏麵種有花木,如丁香、海棠之類,有的還是名人手栽,是很值得紀念的,此外有“苦雨齋”、“苦茶庵”,以及“知堂”、“藥堂”等等,五六十年來,有世界名望的新舊文學家,中外學者,不知道有多少人出入過八道灣十一號周宅,其間在文化古城時期,俞平伯先生是八道灣常客。先生來函曾錄示其《京師坊巷詩——八道灣》雲:

轉角龍頭井,朱門半裏長(舊慶王府)。南枝霜後減,西廟佛前荒。曲巷經過熟,微言引興狂。流塵緇客袂,幾日未登堂。

小詩寫由東城老君堂坐洋車去八道灣所經路線。龍頭井、定阜大街是必經之路。“曲巷”、“幾日”結尾一聯,可見其往來之頻繁了。老輩故事,思之亦不勝風流過眼之感了。

北大老學生

大概是十幾年前,暑假回到北京,常常在一個野茶館和友人們喝茶,座中還有不少老輩,有一次蕭重梅仁丈邀大家作詩酒之會,座中六七位北大畢業的。重梅丈畢業於民國十年,史學家楊向奎教授畢業於三十年代初期,我畢業於一九四七年,還有兩位畢業於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年青朋友。這樣北大畢業生一共排了五代,重梅丈是第一代,向奎教授第二代,我是第三代,大家說的非常熱鬧,重梅丈感慨地說六十年前的北大學生,現在碩果僅存者,能有幾人呢?當時國文係同學,除他自己外,現在還在孜孜不倦地餖飣文字者,隻剩下他和鄭天挺老先生了,都是八十五歲以上的高齡,真有當代靈光之感。其時天挺先生還健在,今亦下世多年矣。在感慨係之之餘,不免說起當時他的老同學李錫餘來。

李錫餘氏,字我生,廣東人。出生在香港,家中為茶商,豪於財,與詩書並無淵源,而這位我生先生,卻像蘇曼殊一樣天生是讀書種子,不但自幼酷愛讀書,而且資質過人,在香港受完中等教育後,負笈北上,考入北京大學國文係,是時不但中、英文字均已深通,而且已經很淵博了。當時教師如劉申叔、黃季剛、黃晦聞、吳臒庵諸公,都是海內負有盛名的大學者,我生對之自是五體投地有如魚得水之樂,但是對於水平差之教師,卻毫不客氣,常常采取出乎意外之行動。有位教“中國通史”的講師,水平稍差。一天上課,這位教師講了十幾分鍾之後,李錫餘忽然走上講台,望該教師深深一揖,說道:“希望老師今天就辭職,回家讀十年書,再來上課,因為某某、某某等處都講錯了。”這位教師風格也高,下課之後,二話沒說,向教務科送個條子轉呈校長辭職走了。

錢玄同先生當時教“音韻學”,於廣東音韻部分,曾經他正音多處,錢先生欣然致謝,並和他多次探討粵語係音韻,師生之誼,久而彌篤也。

李錫餘氏和蕭氏有一聯詠雪詩:“千樹梨花唯少月,一樽竹葉又臨年。”詞句清麗,李氏極為喜愛。畢業十數年後,李氏任天津《泰晤士報》主編時,尤念念不忘這兩句詩。

李於畢業後,北方無適當工作,便回到廣東,本來家中饒於財,可以靠父蔭在家閑住讀書,但又恥於家居閑住,便在建設廳做了一個小職員,寫信給同鄉老師黃晦聞(名節,廣東順德人),述其不得意之境遇。不料黃回信不但不安慰他,反以什麼服務鄉梓,不應計較位置高低等語申斥了他一頓。他自此之後,再不理黃節。後來黃回粵任教育廳長,親自到建設廳去看他。他馬上寫一辭呈,讓差役送給廳長,收拾東西走了。其耿介處有如此者。其後黃晦聞遇到熟人就不勝感歎。不過其後李我生也沒有什麼大的建樹,抱著一肚子學問,默默以終了。

這位寫信教訓學生的黃晦聞先生,在大革命時做了一任廣東教育廳長,而在北伐之後,並未繼續做官或升官,卻又回到北大教書。憤世嫉俗,覺得當時很像晚明,講顧亭林詩,慷慨激昂,給人寫字,常鈐一章,文曰“如此江山”,著有《蒹葭樓詩》。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四日因病去世了。

《叢碧詞》

我有一本原刻本張伯駒先生的《叢碧詞》。這本書是白棉紙印的,仿宋大字刻本,按照版本目錄學家的說法,這是“黑口”、“雙魚尾”、頁十行、行十八字、瓷青紙書衣、雙股粗絲線裝訂。扉頁是“雙鑒樓主”傅增湘題“叢碧詞”三字,是蘇字而稍參顏魯公,寫得極為工整典雅。後麵是“枝巢子”夏仁虎老先生的序,再後是郭則沄老先生的序,都寫於“戊寅年”,即一九三八年,已是淪陷後在北平所刻。書很漂亮,古色古香的一本書,當年是印了送人的,原來印的就很少,現在流傳更為稀少,我能無意中在舊書店中遇到,可謂幸事。

叢碧老人是袁項城表弟河南督軍張鎮芳哲嗣,辛亥時,同袁項城的四、五、六、七諸子,一同在英國人辦的新學書院讀書,後在陸軍混成模範團受訓,這是袁世凱自兼團長的高級武官訓練團。張在《續洪憲紀事詩》注中,記他“洪憲前歲元旦”,奉他父親之命給袁世凱拜年,袁最後對他說:“回去代我問你父親過年好。”拜完年回家剛進家門,賞賜禮物已先到。金絲猴皮褥兩副,狐皮、紫羔皮衣各一件,書籍四部,食物四包。他說:“不覺受牢籠矣!”

張叢碧老先生幼年有“神童”之目,天分很高,其先人和項城袁家是親戚,因和袁寒雲、張學良、盧永祥子盧小嘉或曰張謇子張孝若,被人稱為“四公子”。家中雄於財,收藏極富,耳濡目染,早年就對古文物具備精湛的鑒賞力,又愛好古物,所收多精品,有名的陸機《平複帖》,原來就是他收藏的。因之他首先應該是一位鑒賞家,其次才是詞人。

這本詞是在北平淪陷時期印的,所以枝巢子一開始就在“序”中說:“會罹世變,逢此百憂,滄桑屢易,小劫沉吟,骨肉流離,音書間阻,幽居感喟,時複有作……”調子雖然低沉,但感人很深。

《叢碧詞》的風格,是“花間”的正宗,十分婉約。而我在這裏不是談詞,而隻是感到這些詞中也保存了不少京華的史料,十分可喜。如有一首賀王瑤卿生日的《念奴嬌》,其結尾處有幾句雲:“更值明月如水,青鬢朱顏,釵冠撲朔,都是新桃李。春風座上,金尊消盡綠蟻。”這正是王瑤卿氏以“老供奉”的身份,廣收門徒的年代,而時光流逝,當年的這些“新桃李”,如今健在者,不少也都是“頭白李龜年”了,能不慨然嗎?如又一首詞牌為《多麗》,下有注雲:“餘所居為李蓮英舊墅……”詞中並注明“廊宇建造,仿排雲殿規模”。並說落成後,那拉氏曾來觀覽過等等。這也是有一定價值的掌故,如果此房仍在,修理好了,賣票參觀,肯定也是有人要參觀的。序是戊寅所寫,但詞卻收有己卯的詞,已是一九三九年。其書之刻,更在其後了。是年作者又由舊京輾轉到了後方。有“武侯祠詞”及登峨眉山詞,是一首《六州歌頭》,題目是《偕慧素登峨眉山絕頂》,詞雲:

相攜翠袖,萬裏看山來,雲鬢整,風鬟豔,兩眉開,淨如揩。獨秀西南紀,鎮梁益,通井絡,齊瓦屋,蟠岷嶓,接邛崍。絕壁坪深,洞古神龍會、隱蓄風雷。聽下方鍾磬,煙霧起芒鞋,飛瀑喧豗,掛丹崖。又神燈燦,佛光幻,卿雲爛,錦霞堆。開粉本,圖鱗甲,砌瓊瑰,絕塵埃。玉立千峰迥,銀色界,雪皚皚。渺人海,笑萬事,等飛灰。陰壑陽岩蒼茫,看縹緲、雙影徘徊。載將西閣筆,直上睹光台,一掃昏霾。

錄最後這首詞,以見一斑,也都算“書後”吧。

羨季先生

已故著名詞曲家顧隨先生,河北省清河縣人,是民國九年北京大學英文係的畢業生,一生致力於詞,為北幾省少有的詞曲家。他原名顧寶隨,後單名“隨”,又因《論語》中“季子隨”的句子,取字“羨季”,在三四十年代中,在北京各大學擔任教授,講詩、詞、曲,前後足有二十多年之久,前後在燕京大學、輔仁大學、北京大學、中國大學都教過書,他的學生國內固然很多,國外也不在少數,現在大多也都是六十左右的人了,真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而且大多已是白頭門生,興念及此,也真不盡滄桑之感了。

我也很幸運,聽過顧先生四個學分的課,固不敢與名家高攀同門之雅,但也總算身列羨季先生門牆的了。因為我讀過兩三個大學,再包括旁聽,我和三四個大學發生過關係,照幾十年前很不中聽的說法,幾乎是一個“學混子”,但也有它的好處,就是我有幸接觸過較多的名教授,在我所聽過的眾多的名教授講課當中,要論講課風趣,有聲有色,顧隨先生則無疑是絕對冠軍,其他任何一位老先生也比不上他,包括一些有世界名望的,如胡適之、周豈明、俞平伯諸位老先生。

首先,羨季先生風度儀表好,功架作派好。他老先生是純粹東方式的風格,不要說不穿西裝,就連西式大衣也不穿。冬天內穿春綢襯絨袍子,外麵套絲棉或灰鼠袍子,灰鼠袍子外麵再套大毛的狐膁袍子,狐膁袍子外麵圍五六尺長,可以在脖子上圍兩圈的黑絨線圍巾,單隻這套著穿三件袍子的穿法,在其他位老先生當中,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妙在他還要都穿到教室中去,先除圍巾,上台講一會之後脫皮袍子,再過一會兒,教室越來越熱,先生講的也越來越高興,微微見汗,再脫一件,快要下課時,停止講授,再一件件穿上出去。

其次是顧先生極愛聽戲、講戲,每堂上課都要講到戲,那就自然顯得熱鬧,生動。特別愛說餘叔岩,每提餘叔岩就讚不絕口:“真好,像六月天吃冰鎮沙瓤大西瓜一樣,又沙又甜又爽口,痛快啊……”他曾比較說:“楊小樓的霸王,真好,有帝王風度;金少山的霸王就不行了,一看就是山大王,隻能唱竇爾墩。”

以上兩點,是顧先生講課的趣事,自然更重要的是他的文藝見解和學養高,他老先生說:“詩法不是世法,世法不是詩法。”並舉釋家名詩“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揚花落歲窮。拾得斷麻縫破衲,不知身在寂寥中”為例,加以說明。這是多麼高的境界呢,我始終服膺斯言。先生早年致力於詞,小詞有極有風致者,如詠馬櫻花之《浣溪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