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夫人,你到底行不行?(3 / 3)

玉蟬心底又難過了幾分,傅昭果然處處都在嫌棄她,他還是對她極其厭惡的吧,她跪倒在地,長跪不起,道:“玉蟬是不夠資格,是隻懂的紙上談兵……但,隻求司令成全。”

“好,好,好。”傅昭氣得身體有些顫抖,即便他不知道氣從何來,但卻覺得整個人都要爆炸似的,他說,“軍情不是兒戲,若是你上前線,耽誤軍機,你便提頭來見。”

看到玉蟬略帶欣喜的神色,更是礙他的眼,原來離開他,這麼讓他開心。傅昭拂袖而去,“明日你就滾。”

玉蟬離開傅家的那天,曾駐馬在城外守了許久,她還是希望傅昭來挽留下他的,但最終沒有等到任何旨意,城牆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後來,她聽說那日司令陪著一個貌美的女子,在城中挑著旗袍。

【6】

“司令——遂城失守,熊將軍生死不明……”

玉蟬並未以傅夫人的身份前去遂城的,而是無中生有捏造了一個熊家女兒的身份。傅昭聽到這消息,神魂俱喪,看著對麵試穿著旗袍,曲線優美的杜媃,仍然強自鎮靜,假裝著對玉蟬毫不上心。

杜媃看著他的神色,淡淡一笑,道:“若有軍情緊急,可以……”

話未說完,傅昭就如蒙大赦一般,立馬起身,朝著外頭衝去,道:“我去去就來。”

這一去,便是月餘。他探得遂城消息,也不知是哪股衝動,就策馬疾馳,連趕了半旬的路,終於趕到了那。

他風塵仆仆地趕到的時候,卻得知危機已經解除,他看到的是在一群將士中談笑風生的玉蟬。

她在他麵前從來都是如履薄冰的模樣,何曾有過那樣的自信張揚。她聲音嘹亮,卻不顯得突兀,反而生該如此,讓人目眩神迷。

玉蟬見到他的時候,笑彎了眼睛,道:“司令,您來了啊?”

傅昭的心跳慢了一拍,麵上淡淡道:“我聽聞遂城險些失守,便來看看。”

“我這招厲害吧,上回他們誘敵深入,這次我有樣學樣,倒是騙的很多人呢!”玉蟬得意揚揚地炫著。

“那你至少應當和我那邊通報一聲,發個電報也好。”傅昭有種氣沒出撒的感覺,他千裏迢迢而來,趕了許多天的路,撇下公務,以為她遇難了,沒想到不過是她的計策,可是,是他自己要跑來的,沒有立場怪她。

左右屏退後,她臉上依然掛著燦爛的笑意,她道:“我沒事,你不必覺得愧疚,我過得很好,極喜歡戰場的生活呢。”

傅昭覺得自討苦吃,她不好,他擔心,她好,他又覺得刺眼。

沒想到她還嫌他不夠糾結,道:“司令,你和杜媃在一起的話……我過段時間可以自行婚配嗎?”

“我不準!”

他凶狠地看著她,玉蟬被他看得有些怵。

半響,他才幽幽地收回目光,道:“既然這邊無事,我也相信,熊將軍能夠鎮守一方,不墜熊家威名,這種消息,以後莫要傳到京城,讓人心慌張,你若敢再嫁人……我必然將那男人碎屍萬段。”

說罷,他拂袖而去,帶著滿腔不可言說的怒火。

玉蟬等他走後,嘴角的笑紋慢慢地散去,她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扶在肚子上,目光柔和。

她當初的確是重傷過,也因此昏迷了許多天,方才輾轉醒來,也得知了這個消息。那一刹那,她心底湧過無盡的歡喜,但卻始終怕著傅昭奪走她的孩子。她的名分雖然尚在,但不過是朝不保夕,傅昭怎麼會讓自己的骨血留在外頭,又跟著這樣粗鄙不溫柔的母親呢?

他手握山河,擁心愛女人,她替他捍衛江山,藏著她的小秘密,養著他們的孩子,便足夠幸福了。

她這麼多年一直有個願望,便是他能夠過得好。

【7】

“傅司令怎麼始終沒有給你名份?這都多久了。沒名沒分地住在這裏,外頭都傳成什麼樣了?”杜媃的閨房密友同著她說道,如今這報紙登的,皆是說杜媃是個攀龍附鳳之輩,傅甫混得不如傅昭了,見人矮三分,杜媃這水性楊花的女人便來攀附傅司令了。

“莫急,我畢竟也嫁過一次的人。”杜媃仍然慢悠悠地說,眼神還是泄露了她的不甘。即便她的做法很有勇氣,得人讚賞,然而時下,有些觀念總還是根深蒂固的。

“也對,傅夫人尚在,以你的誌氣,應當不甘於被一台小轎子抬入傅府。”那人輕笑一聲,調侃道:“杜媃,我說也是你的運氣好,小時候司令掉水裏,卻恰巧被你碰到,若是讓司令知道是那位救的,怕是你要嫁給他為妻,要更費一番功夫。”

杜媃笑著不說話,她心裏亦沒有底氣。當年嫁於傅甫,不過是因為他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卻沒想到成婚後,本性暴露,對她亦是不冷不淡,年齡大了,便後悔當年的選擇了。何況,他本身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傅家的底子,被他得到的不過十之一二,靠著傅昭的庇護,方才不至於被人欺負。

兩人又談著什麼,那人往著門外一望,驚愣道:“司令——”

傅昭站在那裏已有多時,她們的對話盡收入了耳裏,隻是缺乏了邁步的勇氣。他心中波濤澎湃,杜媃正是因為救了他,方才得了他奶奶的青眼有加,時常讓他來府中,捫心自問,就算不是杜媃救他的,他還是會喜歡她吧,這樣溫柔,這樣體貼,這樣美貌。

隻是,為什麼聽說救他的那個人是玉蟬的時候,他就開始動搖了呢?

他想起他曾經委婉地問過她大嗓門,她卻說,“聲音喊的大,別人才聽得到啊。如蚊子嗡嗡的,隻有自己聽得到有什麼用?上戰場那可是要發號司令讓千軍萬馬聽到的。”

他那時候還是很嫌棄她,還說這時代了,用個西洋來的那個會擴音的東西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可如今,腦海裏回蕩,卻是那時候逆光中的雙髻,一個交集的背影,以及在昏沉中,不停地在他耳邊不停叫喚“快醒醒,來人呐,救命啦”的輕柔急促的聲音。

可是,她從來不說。他腦海裏浮現玉蟬滿身是血地告訴他她援兵接到了的模樣,她承寵時候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模樣,她肆意張揚笑著的模樣,每一個樣子,不知何時,都印在了他的心底。

傅昭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同著她們談笑著,卻發現自己的心丟了。

他開始糾結著,怎樣追回玉蟬呢?她那樣喜歡他,應當他去前線,稍微服軟一下,便會乖乖地同著他回來吧,隻是,她像是為戰場而生的,她會喜歡戰場還是他呢?但她是女人啊……

他敷衍著杜媃到最後,漫不經心地道:“杜媃,你還是走吧。總呆在這裏,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如果你需要的話,我認識的人挺多的,手下也有幾個副官英俊又為,若是你看上的話,隻管和我說。”

杜媃愣住了。

【8】

傅昭一路上是帶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再度奔赴遂城的,他就像個毛頭小子,想著很多的措辭,也擁有著極多的自信,然而一到那,就被一個消息給砸甍了。

“司令說熊將軍嗎……熊將軍她,她……”那下屬支支吾吾的,道,“熊將軍在無定河邊呢。”

傅昭勃然大怒,道:“這幾日遂城無什麼戰事,她跑去無定河幹什麼?”

下屬卻露出了極其難過的表情,沉默不語了。

傅昭心中莫名地有股慌張還有一種的驚懼,他厲聲地追問著那人。

那人最後戰戰兢兢地說,“熊將軍說,司令定然會怪罪她的。若是司令怪罪她……她想死後也為司令守著這塊土地,給司令贖罪。”

“她在哪裏……她怎麼了。”

“熊將軍已經去了。”

傅昭驟然間覺得自己被抽去了力氣,像是一盆冷水將他焦灼的內心給澆了個透心涼,他抓著那人的衣襟,怒道:“為什麼沒有人同我說?是不是熊將軍故意詐死,同著別人私奔去了?”

“熊將軍說,上回司令交代,這種小消息就不用傳到您那去了。而且……又是那樣的原因。”下屬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半個月前,有一波的敵軍來遂城騷擾,熊將軍帶人殺了出去,熊將軍有孕在身,身體不便,最後被敵人設下陷阱,中了流彈,血崩而亡……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傅昭渾身如遭雷擊,將下屬鬆開,發瘋似地跑去了無定河邊,照著下屬指的方位,一寸一寸地刨著土,他的尊嚴盡失,那指縫裏填滿了土,指甲摳出了血,最後一張蒼白的麵容浮現在她的眼前。

他的夫人,滿麵泥土,眉頭揪著,這樣沒有任何尊嚴地埋骨在異鄉,帶著他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兒。

那凜冽的風吹來,傅昭覺得徹骨的寒冷,他勉力讓自己站了起來,語氣淡淡道:“熊將軍,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她全家皆戰死沙場,她的親人在無定河,死後也要同著他們在一起。”

他抱著她的屍首,親吻著她的唇,一點一點地描繪著她唇部的輪廓,然而她的唇卻始終冰冷而蒼白。他咽著她唇上的泥土,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麵。

生前他沒有吻過她的唇,死後,卻如何也觸及不到她的溫度。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