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哲哲就不酷。我扭過頭繼續茫然注視前方沉溺於我花癡地狂想之中。
“小圓快點吃飯呀。”哲哲催促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不餓。”
學校食堂偶爾會賣自製的壽司卷，味道非常不錯。哲哲其實不喜歡吃日式的食物，但每次都會陪著我一起買。
“那、我幫你吃掉了哦。”哲哲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回聲一樣。
我一再地回憶林殊在小巷中轉過身來望著我微笑的樣子。
如果會畫畫就好了，要一筆一筆把這個樣子的林殊畫下來，然後再配上那句詩“你站在那裏，什麼都不說，就很美好。”
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癡傻，身邊哲哲說話的聲音也更顯得虛幻。
“我吃了哦。”哲哲再一次說，他試圖引起我的注意，因為他想要告訴我，你看小圓，我也願意吃你剩下的東西哦。
我一點都沒注意到浮現在哲哲臉上的失落和傷感。大概有時一個人對你太好了，你就會把他當做空氣一般平常，為什麼要去珍惜呢？他反正總在那裏。
九
天氣已經冷到必須戴手套係圍巾出門的地步，但隻要天晴，林殊和那些大學生仍是照舊在周五下午玩一場球。
我也照舊是每次都像小尾巴一樣跟去，帶兩瓶運動飲料，現在天冷了，我還會額外用保溫杯準備一杯熱飲。
林殊打完球總會過來找我，然後我們一起離開Z大，這段路途很近，即使用最拖遝的步子，五分鍾也就走完了。
可是我覺得我一整個禮拜的時間都是這短短五分鍾的陪襯。
雖然每次都沒什麼話題好聊，就是談談天氣之類的，但這絲毫不會磨滅我的熱情，因為有一天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情。
“我們走吧，”林殊一邊穿外套一邊對我說，“唐元元。”
我的正在擰保溫杯的手停住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叫唐元元？我沒有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呀。”
“不，你說過的。”林殊麵不改色地說，但聲音裏有一絲遲疑。
明明沒說過，我記得太清楚了。因為之前我一直在糾結我要不要主動告訴林殊我的名字，然後對於林殊從不問我的名字和關於我的事情而感到頗為失落。
“我沒有說。”雖然我挺怕我這麼較真可能會惹惱林殊，但我還是忍不住繼續對質。
林殊笑起來，他沒有再否認什麼，也沒再說別的什麼。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心花怒放。
他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他也知道關於我的事情，他隻是不想表露出來而已，那麼同理類推，林殊也許也是喜歡我的吧，他隻是不想說出來而已。
男子漢大丈夫當然就應該這麼有城府、喜怒不形於色呀！我無限崇拜地想。
可惜，我自作多情地揣測很快被推翻了。
我和林殊再一次在化學實驗室門口相遇了，他仍舊是在很多同學的簇擁下走出來，我迎上前去，喊了一聲“林殊”。
林殊的目光在我身上輕輕一掠，但他什麼也沒說，也沒有減慢步速，就這麼和他的同學一起從我身側擦肩而過了。
這、這算什麼？
我整個人都僵立在那裏。
十
我下定決心，周五再也不去Z大圍觀林殊打球了。但最後我還是沒出息地跑去了。“至少我該問問他那天幹嘛對我視而不見！”我給自己找了個理直氣壯的借口。
打完球渾身汗津津的林殊又如常走過來，就好像之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呃，今天怎麼沒飲料？”
對，沒有，我沒買，我總要借個什麼由頭來表達一下我的憤怒。
你都喝過我那麼多飲料了你在學校還裝不認識我？就算你是我的男神，你也不能這麼不厚道呀。我氣鼓鼓的，正準備把這番話說出口。
“走，我請你喝熱可可。”林殊笑眯眯說。
我滿腔憤怒像被宇宙黑洞吸走了，等到喝到林殊特意買給我的熱可可時，我已經徹底原諒他在學校對我擺譜的事了。
“嗯，和比自己小的女生一起，怕被同學笑。”
林殊的這句解釋，我一萬個相信。
分手的時候，林殊抬手在我戴了毛線帽的頭頂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現在不生氣了吧？”他笑得彎彎的眼睛裏流露出暖暖的、亮亮的光芒來。
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給哲哲打電話。
“哲哲你知道嘛，我很肯定林殊是喜歡我的。”
哲哲遲疑了一會兒，“林殊和你表白了呀？”
啊，這個，準確的說並沒有，“你不懂啦，那是一種感覺。哎，我也不費神給你解釋了，反正你這個小屁孩你怎麼都聽不懂。”
哲哲沉默了頗長時間，就在我懷疑電話線路是不是出現問題時，“嗯，那可真好，小圓。”哲哲用和他的年紀外表都不相稱的成熟淡然的聲音向我說。
十一
最刻骨的一幕終於在隆冬時節上演了。
寒假開始後，氣溫接連陡降，紛飛大雪一場接著一場，很多人都感冒了，我在家呆不住約了哲哲出去玩。
逛完街我們就近找了家快捷餐廳準備吃午餐。餐廳裏人很多，幾乎沒有空座，我和哲哲一人托了一個餐盤到處張望。
“林殊。”哲哲忽然伸手指出去。
林殊坐在角落的卡座裏，因為位置的關係，我看不清坐在他對麵的是什麼人。
“我們過去啊。”我招呼哲哲，說不定還可以拚個座呢，我在心裏雀躍地想。
——“是呀，沒錯每周都去。”
——“為什麼要趕她呀？多一個粉絲挺好玩的不是麼？”
——“也對。”
——“是我們學校的嗎？”
——“對，是叫唐元元。”
我愣在那裏，林殊笑嘻嘻地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進我的耳朵裏。
“小圓。”哲哲用擔憂的聲音輕輕喊我。“那邊好像有位子空出來，我們過去吧。”
我順從地走了兩步，這下我看清坐在林殊對麵的是誰了。是一個有著貓一樣的大眼睛的女孩子，雖然並不同班，但我認識她，她和我同一級。
“和比自己小的女生一起，怕被同學笑。”這句話，言猶在耳呀。
我也不知怎麼搞的，手裏的托盤跌了出去。聽見響動林殊轉過身。驚慌和尷尬的表情在他臉上一掠而過，然後他又神色如常了，而坐在他對麵的貓眼女孩則很不厚道地衝我噗嗤笑出了聲。
好想去死，這就是那一瞬間我全部的感受。
“小圓！”哲哲在一旁輕輕捏了一下我的手，“你不要哭。”
我哭了麼？我下意識伸手摸摸臉，果然，是濕的呀。
哲哲忽然把他的餐盤交到我手中，這是要幹嘛？怕我沒有午餐吃麼？我淚眼婆娑的看著哲哲。
“你等我一下，小圓。”哲哲說完走到林殊身邊。
我根本來不及製止他。
“你好，我叫秦文哲，我們一個學校的，我小你一屆。”
哲哲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讓林殊一時不知怎麼反應，被動說了句，“呃，你好。”
哲哲看上去始終很鎮定，這是要幹什麼？這種關頭他難道要和林殊做朋友麼？
“你叫林殊對不對？”
這一次林殊沒有答話。
哲哲毫不在乎，繼續用不高不低地聲音衝著林殊說，“林殊，你極端無恥。”
我看到林殊放在桌上的手迅速攥了起來。
不會打起來吧？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隻有大童身高的哲哲會被揍死的吧。
“沒聽清麼？再和你說一次，林殊，你很無恥。”哲哲再一次用很清晰的聲音斥責林殊。
不知道為什麼，林殊並沒有跳起來和哲哲打成一團，他反而避開一直和哲哲對視的目光，嘀咕一句“神經病”就趕緊走開了。
十二
我和哲哲空著肚子走回家的路上，哲哲頻頻轉臉擔憂地望著我。
“你沒事吧，小圓。”
我？沒事，當然沒事。我不過就是送上門去被人當二百五耍了而已。我能有什麼事？這是多麼正常的經曆呀。
我想對哲哲說我沒事還有謝謝今天出手相助，但結果從我嘴巴裏冒出的話卻是，“誰要你多管閑事的？你什麼都不懂！什麼事都被你攪壞了！要不是你一會兒告訴林殊這個事，一會兒告訴我林殊那個事，我根本不會搞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怪你！”
我看見哲哲的神色變得很苦楚。我知道我現在的反應是蠻不講理，可是我心裏實在太難過了，所以我一定要把這份疼痛轉嫁出去。
哲哲被遷怒了，當了炮灰。
在我接連對他喊出好幾聲“你走”之後，他掉頭走開了。
十三
從小就是這樣，我在哲哲麵前總是格外地霸道，而他從來也不計較，我以為這次也是一樣，直到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聽。
短信也不回。
我甚至特意跑去他家找他，可是我把門鈴都按得快爆裂了，他還是不出現。
我媽詫異盯著我的臉問，“小圓你最近是不是吃減肥藥了？怎麼忽然瘦這麼多？”
這個從來都沒認真關心過我的家夥！這幾天我從未好好吃過飯她一點兒沒留意呀。我的眼淚忽然泛出眼眶，倒不是我生氣我媽對我的忽略而是我忽然想到，哲哲呀，他一直比我親生爹媽都還要關心我。
他才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總是原諒我，無條件寬容我，聽我傾訴每一個秘密，相反設法讓我開心。予取予奪。
但是現在他徹底背棄了我。
十四
春節的時候我給哲哲發了祝福的短信，我一遍遍在心裏祈禱他能回複我，這是我今年唯一的新年願望了。
可是還是，杳無音訊。窗外不知誰家放起爆竹，我驚了一下，一直強忍的眼淚奪眶而出，媽媽拿著手機從臥房走出來，見我淚流滿麵的樣子很是好奇了一下，然後對我爸說，“我剛打電話給秦家拜年，你猜怎麼了，小哲爸爸竟然因為感冒轉成急性心肌炎，好危險呢，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可，這大過年的去醫院……”
我媽還在遲疑，我已經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是的，哲哲並沒有背棄我，他永遠不會對我做這樣事。若不是經過這次誤會，我永遠不會真的懂得他對我的忠誠、友愛和嬌慣。
人總要受過傷，才知道誰對你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