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碎成海
作者：喜善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冬季的H市，空氣中總是凝結著一絲寒意。
臨近中午，艾謨像往常一樣，麻利地收拾好手頭的工作，準備好好享用一頓午餐。這時，同事打來電話，說正在公司附近她們常去的那家咖啡館，讓她速速前往。
放下電話，一邊趕過去，艾謨一邊納悶，這群小八婆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絕不會在電話裏激動成那個樣子。可是在開發區的咖啡館裏，能有什麼事情稱得上“了不得”呢？
推開咖啡館的門，艾謨一眼就看到三個小八婆正嘰嘰咕咕個不停，蘇蘇看到她後，使勁地跟她招手，待她走到跟前，一個用力將她拉坐了下來。
“艾謨，別出聲，動作不要太刻意哦，看你六點鍾方向。”三個小八婆用萬分期待又萬分激動的眼神望著艾謨，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小聲說道。
艾謨謹慎地調整了姿勢，在六點鍾方向瞥到一個男士的背影：“一個背影而已，你們幾個至於嗎？”
“你等一下，他剛剛是側著身子坐的，超級帥！比咱們的薛部長還帥！”雖然是刻意壓低過音量，但在艾謨看來，蘇蘇的一舉一動都在完美地詮釋著“我正在偷窺你啊，美男你快轉過來看看我啊”。
看到艾謨有些不信，另一位同事也肯定地說：“真的艾謨，絕對的花美男！那鼻子挺得跟油畫裏的人似的，皮膚很白，剛剛陽光正好打在他臉上，幾乎透明的白啊！”
透明的白？油畫？艾謨腦海裏第一個湧現的畫麵就是歐洲油畫上的男人。
“快快快！轉過來了！”蘇蘇捅了下艾謨，疼得艾謨差點叫出聲來，這力氣也有點太大了吧。
艾謨慢悠悠地轉過頭去，那位男士果然轉過了身子，側坐在一片逆光裏，英挺的鼻子，光潔的額頭，微凸的顴骨和略瘦的下巴把他的側臉在陽光下裁成立體又完美的影像。
“陸琛……”鬼使神差地，艾謨低低地念出了這個名字，語調裏明明沒有帶任何情緒，但卻把她自己驚得差點捂住嘴巴。
突然之間，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艾謨定定地望著那個完美的側影，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初見的夜晚……
L大中文係迎新晚會在報到最後一天的晚上舉辦，艾謨和同寢室剛剛熟悉的同學一起來到禮堂。
中文係向來不缺乏文藝骨幹，所以迎新晚會雖然籌備倉促，但是節目非常豐富，歌曲舞蹈自不必說，竟然還有小品和相聲，因為內容都與學校或者本專業有關，所以看得大家很盡興。
吵吵鬧鬧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正當艾謨和室友盤算著結束後要去哪裏吃夜宵的時候，主持人忽然衝上台，似乎是壓抑下了萬分激動似的說下麵將有師兄為大家表演獨唱《傳奇》。
很快，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抱著吉他走上了舞台。因為離得遠，艾謨隻能看到個大概，似乎是個輪廓分明的穿著白襯衫的男生。剛想在心裏鄙視男生怎麼會唱得好這首歌，就聽到音樂響起，然後那個男生開口了……然後……全場沸騰了。
仿佛很久很久以後，當艾謨從這個男生低沉的歌聲所營造的氛圍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她才想起這首歌最初就是由男生演唱的。
可不管大家如何熱烈地喊著“再來一首”，那個男生進入後台後就再沒出來。如此桀驁不馴又神秘感十足，立刻吊起了眾多學妹的探尋熱情。迎新晚會也就在這樣熱烈的氣氛中結束了。
回寢室的路上，艾謨聽到很多人在討論那個男生。
有人說早知有這樣的節目何必還要看前麵那些，不如留出時間讓他多唱幾首。
有人說壓軸懂不懂，這肯定是安排好的。
有人說沒看見主持人一直守在台口嘛，看上去跟咱們一樣激動。
有人說咱們應該分兩路守好後門和前門，沒準能看到那個男生。
……
這麼一大批八卦愛好者，艾謨相信，就算她不是刻意探聽，也很快就會知道這個男生姓甚名誰年方幾何的。
果然，不出三天，就有爆料人把此男的信息掛上了論壇。艾謨和室友們，以及更多的中文係大一新生們得以了解到，原來此男竟然就是係學生會的副會長，姓陸名琛，現讀大三，標準的學霸，從入學開始就是一等獎學金，同時因為相貌出眾，所以他入校那年，造成了中文係的大轟動，下至大一上至研一，秒殺！
沒辦法，誰讓中文係性別比例一直嚴重失衡，隨便一個歪瓜裂棗的男生放在中文係都是少數派受人矚目，更何況是如此優質的男生呢。
可惜此男已經讀到大三，卻一次戀愛經曆都沒被中文係的這些八卦女們捕捉到。究其原因，據爆料人推斷，是因為此男待人處事過於冷漠所致。雖然與他同屆的師姐們以及更高年級的師姐們已經改變策略，從緊追不舍到望梅止渴了，但每年都有新入學的師妹對此男發動猛烈的追求攻勢，並且此風長盛不衰。
“艾謨，一會兒咱們去東六樓走一圈啊！”室友莫琳琳眼睛亮亮地賊笑道。
“你不會也犯了花癡吧？”東六樓正是陸琛所住的寢室樓。
“哎呀，咱們就是去東六樓那邊的水房打個水，順便看看能不能偶遇師兄而已。我還沒看清這家夥長什麼樣呢。”莫琳琳一邊說一邊拎起了水壺。
艾謨猶豫了一下，不過想到自己也沒看清陸琛師兄的長相，不如就順路去看看，畢竟難得能遇到如此風雲的人物。
等艾謨她們走到東五樓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到東六樓下三五成群地拎著水壺的人群了。
“不會吧！她們也不知道換個招！”莫琳琳本來還覺得自己挺隱蔽，可東六樓旁這麼偏僻的水房，一下子湧來一百多打水的妹紙，司馬昭之心啊！
“咱們本來就是來打水的，別怕。”艾謨好笑地給莫琳琳順順毛。
據莫琳琳事後觀察了一周總結，每天去東六樓打水的妹紙不見少，但似乎沒人“偶遇”過陸琛師兄。
“不會吧，難道他不住校？”艾謨好奇地問道。打水的妹紙早中晚簡直是三班倒，怎麼會這麼多天都沒人“偶遇”過他。
“看上去陸琛師兄橫行中文係多年，肯定對於被學妹圍觀這種事早就有了對策。”莫琳琳無奈地說道。
就這樣，隨著課程的展開和陸琛的神出鬼沒，鬧得一時喧囂的打水事件也漸漸平息了下來。可是事情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大一學期將近結束的某天傍晚，艾謨剛從圖書館回到寢室，就被寢室裏的緊張氣氛嚇了一跳：“出什麼事兒了？”
圍坐在電腦前的幾個人同時回頭：“有人對陸琛告白了！”打水事件之後，寢室裏默契地將“陸琛師兄”簡化為了“陸琛”，可惜也隻敢私下裏這麼叫叫，仿佛這是一種偷偷摸摸的親昵。
艾謨好奇地也湊了過去，看到論壇上有人發了一段視頻，莫琳琳好心地把進度條拉到開頭：“我們也剛看到，你沒晚多少。”艾謨不由笑出來，好像這是撿了多麼大的便宜似的。
這段視頻貌似是用手機拍的，很不穩，一直抖啊抖的。視頻裏的天，剛蒙蒙亮的樣子，視角是從某個女生的身後拍過去，看來是陪同告白的人拍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清陸琛的樣貌。
艾謨在心裏微微地歎息了一聲，真是一張醒目的臉。清晨微亮的光線下，陸琛的皮膚是種幹淨透明的白，略高的顴骨使得陽光在他的臉上留下清晰的痕跡，線條更加的剛硬立體，隻要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記錯這個麵孔。
告白女生的話不外乎是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之類的，可能是考慮到怕被全係的女生追殺，所以聲音明顯做過處理。女生說完後，陸琛沉默而平靜地看了她很久，深邃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情緒的起伏，片刻後，才開口：“傳播學引論，國史概要，史學原典導讀，中國現當代文學，文學概論，這些課你的分數是多少？平均分沒過90分，我為什麼要跟你交往？”
艾謨和莫琳琳對望了一眼，霸氣啊！果然有學霸本色！
那個告白的女生顯然也被陸琛淡然的表情和冷漠的語氣震懾了，懦懦地哀求了幾句，可是似乎陸琛的耐心已經用光，轉身大步地離開了，背影挺拔得如同晨霧中的鬆柏，又透著股決然。
這段視頻很快被刪掉了，如同它被莫名其妙地發到論壇一樣，留下的巨型餘震也在隨後而來的假期中被消磨光了。
大一下學期開學後，莫琳琳望著自己的成績單，感慨道：“平均分才剛過60，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陸琛的要求啊！”
艾謨笑著說：“如果陸琛的那番話能給學校激發出幾個學霸，也算是大功一件了，不枉費這麼多妹紙為他傷神。”
莫琳琳突然一把抱住艾謨的雙肩：“咱們一起做學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