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客棧乍遇熟人 四英身陷殺局(2 / 3)

木須棉明白了,正是這個剛剛走進來的男人,殺了這些大漢的同夥。至於那個年輕人,現在他好像充當起這些大漢的保鏢。成了他們的保護神。正因為有他的存在,活著的三個人才敢把自己灌醉。他們自知自己在這場生死存亡的逃殺中,已經成為了別人砧板上的魚肉,除了喝酒,他們真就什麼也做不了。木須棉的問題好像都得到了解答,他已經轉過了身子,打算回到自己的那一桌上去,跟他的朋友們趕緊將晚飯吃完,然後找一間客房,舒舒服服睡一覺。江湖上每天都有仇殺,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這當中的對錯不是外人能夠分得清的,就算是當事人,恐怕也很難說清自己是對還是錯。這個道理,木須棉懂。他懂所以他——不參合。

正當木須棉要轉身離開時,那個喝得大醉的頭頭,突然抓住木須棉的衣襟。木須棉想把衣襟從他手中抽出來,卻發現對方抓著的那隻手因為使得勁兒太猛,正在止不住地發抖。是一種怎樣的恐懼,把一個正值盛年的大漢迫得如此狼狽。他已經有了一個保護神,但還是覺得不夠,還是不能叫自己放心。眼下,他死死抓著的這個人,白天將他打得七葷八素,可是他對此好像渾不在意。這些該輪到木須棉覺得窘迫了。他想抽身,可是自己的衣襟還握在別人的手中。他看了一眼那個正在喝茶的小子。對方好像還是沒有注意到他,可這個年輕人的舉止神情越是大方得體,看在木須棉眼裏越是好像一種嘲笑,嘲笑他喜歡多管閑事,嘲笑他現在的窘迫。苜蓿棉又看一眼那個青袍的男人,那人自從走進這間客棧,就挑了一張正當中的位子坐下,他麵朝著木須棉站著的方向,眼睛裏既好像什麼都看見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木須棉知道,這個人現在一定也將自己當成了目標。也許,在殺了這三個大漢之後,就該輪到自己了。也許,還不等這三個大漢死,自己就要先死在這個青袍男人的手裏。他絕對相信,這個男人是一個自己打不過的對手。他的直覺一向不騙人的。

陌生年輕人喝完自己的最後一杯茶,就站起身來。兩個還沒有醉透了的大漢,把他們那個已經醉倒的大哥用肩膀支起來。客房就在樓上,樓梯在對麵角落裏。木須棉好容易才從大漢手中抽出衣襟。目送著這四個古古怪怪的人離開。就在這四個人走過那個青袍男人身邊的時候,那個本已經醉的一塌糊塗的大漢,突然整個人就撲了過去。他要撲倒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他整個人撲倒在男人的腳邊,大聲的哀求道:

“我求求你,求求你繞我這一條命。”

男人好像並沒有看見他,他拿起桌上的那隻茶壺,往自己的杯中續上一杯茶,輕輕地喝了一口,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凡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得死。”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男人故意將嗓子太高,他原本低沉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嘹亮。這句話,他好像不單單是說給這個大漢聽得,也是說給在場的每一個人聽的。

“整個白馬寨的人都知道這件事,難不成你要把我們都殺了?”大漢厲聲問道。

“白馬寨?我要是沒記錯,如今白馬寨就隻剩下你們這三匹馬還在人世上溜達。”男人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你,你把我們寨的兄弟......”大漢沒有說下去,他不想說殺,也不願想死,活著活下去才是最好的,他的眼鏡屏得血紅,眼淚卻流不出來。

“死,於你於他們都是最好的。”男人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好像一隻溫柔的手,輕撫著對方的傷口,也將對方一點一點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是不是一定要殺了我們?”大漢問道。

“一定。”男人回答道。

“是不是每一個知道秘密的人,你一定都要把他們殺死。”大漢又問道。

“一定。”男人又回答道。

“那好,我告訴你,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個秘密,我早已經將這個秘密,告訴給了這裏的每一個人知道。你要殺,就得連他們一並殺光,殺死。”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大漢的聲音已經顫抖了起來,他的聲帶因為恐懼而顫抖,身體卻因為興奮而顫栗。

“我說過,隻要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我都會殺死,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黃泉路上,你絕不會感到孤單。”男人說得很有自信,也很輕鬆。多殺幾個人,對他來說竟然如此微不足道。

“我還有最後一個要求。”大漢又說道。

“你可以說,答不答應在我。”

“我隻求你,最後一個殺我。讓我死在這些人的後頭。”大漢說這話的時候,已經不再恐懼。他沒有看鹿鳴他們,也沒有看自己帶來的兩個兄弟。他的心裏隻剩下一個空空蕩蕩的自己。

“我可以答應你。我保證,在這些人死之前,我一定不會碰你。你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去享受享受。”男人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直到這時,在場每一個人的臉才終於落進這個男人的眼裏。對於要死在自己手上的人,男人一向都是要記住對方長相的。這是他的習慣,是他殺人之前的一點癖好。

夜已經深了。深夜裏的一輪新月掛在高遠的天際。鹿鳴四個人要了兩間房,一間小的給丁零住,大房則讓鹿鳴鹿歌,和木須棉住。日子已進八月。天氣卻絲毫不見涼爽。木須棉扒著窗沿,望著黯淡的天際出神。

那個青袍刀眉的男人還沒等鹿鳴他們吃完,就一個人走出了客棧。他好像是走過來的。這個人的腳程一定不慢。他不住店,是不是因為不願和一般死人住在一起。還是因為他要先去準備準備,然後回來將這些人一個個都殺光?最讓木須棉想不通的,是那個白馬寨的頭頭,他明知自己活不了,竟然還要拉一般無辜的人下水。那個陌生的年輕人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他拉下水的呢?可他看起來好像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豈止生氣,簡直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整個人就好像一碗索然無味的白開水。

晚飯過後,鹿歌和鹿鳴就一直在練功。這對兄弟,對武學的熱忱也真叫人羨慕。木須棉跟他們二人相比,簡直就是一個懶鬼,一個渾身長滿虱子卻懶得撓一撓的乞丐。兩個人同樣可以用大輪回秘法修煉內力。兄弟兩在大成決上都有著十分了得的造詣。心念相通,氣息相融。鹿歌這些年於大成決上已經達到了不死不生的境界。此種境界固然能令修習者功力提升,更為重要的是在武學心靈上的開悟。論功力之深厚,鹿歌顯然是天下同齡人中的翹楚。若論武心,也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假以時日,他定能夠成為一代宗師。相比弟弟鹿歌,鹿鳴的大成決始終欠缺一分明達。但他也已到達無古今之境。所謂無古今是能化解天地宇宙中的時間,回到天地初開之前的混沌虛無之中。在界分產生之前,用完整的心靈去感受武學的點滴滋潤。能做到此一地步,學習任何武功絕學都能領會起深意,而不拘泥於招式和氣脈。原本大輪回秘法,若是能五人同練,則從鹿歌體內湧出的氣自然就能夠分布均勻,現如今隻有鹿鳴一人,而他的氣海又不及鹿歌深淵廣博,一旦承受鹿歌體內的真氣,自身就有一種隨時會爆炸的衝動。明知如此,還要執著修習,原因無他,隻因為他是哥哥,是要第一個站起來保護大家的人。從小,他豈不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