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當年你給我兒子介紹媳婦,我就看出你小子不安好心。怎麼介紹著介紹著就往自己身上引。這要放在過去,那就叫勾搭。小劉政委你可想好了,做人不能勾勾搭搭,更不能黏黏糊糊。誰的媳婦就是誰的媳婦,不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我山豹娃子脾氣是不好,但人實在,拿一顆熱騰騰的心與人交往。不像有些人,一肚子學問,也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都成親這麼些年了,還不死心。再一個,就是人品問題。我聽說中世紀的西方騎士,為了女人尚且還能公開決鬥。你倒好,趁著我山豹娃子不在家,對他媳婦動手動腳!……”
劉文彬幾乎要暈倒了。他這才知道言語原來也可以殺人。這個老頭簡直在混淆黑白,偏偏金子聽進去了,“唰”地站起來,轉身就走。劉文彬站起來要去追,老人卻不依不饒,抓著他的衣領要他去給慕容楚楚道歉。劉文彬眼看著金子越走越遠,一會兒就沒影了,卻又無可奈何。他隨老人進了慕容楚楚的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本來,劉文彬還指望慕容楚楚在許德純麵前澄清事實的——他如果真的對這個女人動手動腳的話,那勢必會令好幾個人誤解。金子已然誤解了,許德純老人好像也誤解了,還有那個許山豹,他回來之後,得知此事,會不會勃然大怒呢?到時候再來一番許德純老人剛剛說的中世紀西方騎士式的決鬥,那真成了獨立團成立以來的第一大笑話——團長和政委為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成何體統?所以,劉文彬板著臉對慕容楚楚下令:實事求是地說出事情的原委,還他清白,也還慕容楚楚自己清白。
慕容楚楚本不是有惡意之人,如果劉文彬心平氣和地說話,再加上親自來看她,特別是金子又為此事誤會出走,慕容楚楚當然會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給許德純聽,也會想辦法找到金子,解釋這一切。但此時的慕容楚楚不知道金子已離家出走,她隻看到劉文彬不耐煩的眼神,便認定此人沒有道歉的誠意。於是當著公公的麵,慕容楚楚說:“劉大政委,你還沒有對我動手又動腳啊,那我怎麼會躺在這床上?我可告訴你,這事沒完,等山豹回來,我讓他解決這事……”
慕容楚楚此話一出,劉文彬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首先勃然大怒的人是許德純。老人四下抄家夥,終於找到一根擀麵杖,他拎在手上,作勢要打劉文彬:“你、你這個衣冠禽獸,我真是看錯人了!你還有臉到這房間來,你給我滾……滾……”劉文彬邊躲邊逃,走之前對著慕容楚楚氣急敗壞道:“慕容楚楚,你怎麼血口噴人呢,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還是知識女性呢……你知道嗎,你可闖下大禍了!”
慕容楚楚的確是闖下大禍了。金子離家出走了,劉文彬四處找也沒找著。他又厚著臉皮動員一排和二排的戰士幫他找。戰士們都很盡力,聽說政委夫人跑了,那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的。可偌大的漢原城翻個底朝天,也沒見金子的人影。本來金子出走,個中緣由戰士們並不清楚,但許德純是個大嘴巴,又覺得自己兒媳婦受了委屈,逢人便說,鬧得這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劉文彬發現,戰士們找人的積極性很快就消失了。似乎他這個政委是個好事之徒,先調戲了團長夫人,調戲未遂後把自家老婆氣得離家出走——說起來這既是家庭醜事又是軍中醜聞,戰士們怎能為虎作倀,替他找什麼人呢?
一瞬間,劉文彬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人在駐地來回遊蕩,徒勞地找著那個叫金子的女人。夜深人靜時,劉文彬想想自己真夠委屈的。上一次慕容楚楚離家出走,他幫著許山豹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找了一夜。現在倒好,沒人幫自己找不說,還被慕容楚楚扣了一臉盆屎,鬧得是眾叛親離、名譽掃地。他幾次去找慕容楚楚,想討回公道,卻被許德純老人再三用擀麵杖打了出來。劉文彬想解釋,老人不聽解釋,隻說一切等許山豹回來,劉文彬有啥話找他說去。
十天後,許山豹終於回來了,但劉文彬沒見到他人。他隻看到大牛喜笑顏開、滿臉幸福地分發著訂婚喜糖,大牛吹牛說獨立團的戰士在地方就是吃香,黃花大閨女啥聘金不要,扯著軍裝就不鬆手。什麼叫人民子弟兵人民愛,這就是啊!劉文彬板著臉不接受大牛的喜糖,大牛尷尬地看著劉文彬,但劉文彬現在根本沒心思處治他,他隻問:“老許呢?”大牛納悶:“許團長不回屋了嗎?您沒見著?”“你去把他叫來。”“是!”
大牛一聽隻是叫個人的事,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受處分了,忙興高采烈去喊。但過了一會兒,他灰溜溜地回來,小聲地告訴劉文彬說,許團長不想在家裏見他。“那在哪兒?”劉文彬突然有一絲不祥的感覺。“漢原城樓,角門。團長特意交代,讓您帶、帶那個家夥去……”大牛說得吞吞吐吐,劉文彬吼道:“到底什麼家夥,說清楚!”“武器,您的槍,駁殼槍。”